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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每個人臉上似乎都多了一層陰霾,就連平時開朗的孝淵也一語不發,自行去拳擊室打沙包;順圭獨自開了一間休息室,想趁晚飯前的一兩個小時彌補昨夜未眠的疲憊。

休息室不大,只有一張桌子、兩張沙發,一台掛在牆上的電視;除了電視以外,所有的東西都是純白色。順圭躺在長沙發上,小睡不久,就傳來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然後是一樣細膩的開門動作和腳步。

她的確是個體貼的人,可是有時候卻又現實得難以置信,順圭心想。來人只是站在門邊,靜靜地沒有出聲。

「找我什麼事嗎?」順圭閉著眼睛說。

「吵醒妳了嗎?」帕尼盡量輕聲回答。

「沒有。」順圭翻身從沙發上坐起來。「坐吧。」

帕尼在順圭旁邊坐下。「關於我知道黑幫有涉入卻沒告訴妳們的這件事,妳很生氣嗎?」

「比起生氣,我更訝異妳父親竟然讓妳冒這種險。」

「他有經過我同意。」

「不管妳同不同意,他是妳父親,保護妳應該是他的責任。」

「所以他雇用妳們了不是嗎?」

「我們並不是妳父親。說真的,就算保護任務失敗,充其量是我們被開除,然後去別的地方當殺手,對我們影響並不大。妳是他的女兒,如果妳受到什麼傷害,他應該要比任何人還要痛苦、還要懊悔才對。」順圭故意用無謂的語氣說話,然而心裡卻很掙扎,猶豫這些話是否過於無情。

帕尼聽著這些話,覺得心如刀割。

「我懂了。我和西卡,對妳來說只是工作的一部份吧?」帕尼換上公式化的口吻說著,不自覺恢復平常的音量。

「對妳來說,我們不也只是保鑣嗎?」

「不是這樣的。不論妳相不相信,我是把妳們當成朋友看待。妳知道嗎,我其實很不喜歡有保鑣跟著,但如果是妳們的話,我就會覺得很自在。」

「如果妳把我們當朋友,卻讓我們羊入虎口,那麼妳完全得到了妳父親的遺傳;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妳和他沒什麼兩樣。」

「妳是這樣想我的?」帕尼的嗓音稍微沙啞了,硬逼自己維持平靜。「覺得我很無情、很現實,是嗎?」

「不是這樣。」看見帕尼的眼睛,順圭覺得剛才話可能說得太重了。她暗暗訓了自己一下,緩和語氣繼續說。「我只是不希望有太多意外。如果一開始能夠把事情掌握清楚,對大家都比較好。我知道妳不是那種自私的人,只是有時候妳的好勝心和企圖心太旺盛,我擔心這樣的橫衝直撞會讓妳受傷。」

妳其實是關心我的吧?帕尼在心中問著,只是她知道李順圭和她一樣,不是個會輕易將感情和想法說出口的人,因此她從來沒有問過。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妳,」順圭謹慎地選著用詞。「對妳來說,家族的事業真的那麼重要嗎?」

「應該說,重要的是事業。不是因為那是我家族的公司,所以我才努力為它工作;而是因為這個事業給我成就感,所以我才那麼在乎。」

「那麼對妳來說,家人和事業,哪個比較重要?」

「家人……吧。雖然我和我家的人相處時間不多,可是,家人不是能夠那麼輕易就割捨的牽繫。」

「可是妳的父親有那麼在乎妳嗎?」

「我也不知道,但我只能相信他在乎。」帕尼遲疑了一會兒。「妳會這樣問我,難道妳父親或是妳家人不在乎妳嗎?」

順圭轉過頭,凝視著白色牆壁。「我父親、我整個家族的人都很關心我,在他們都還活著的時候。」

「在他們……那現在……?」帕尼不敢說出後面的話。

「和妳想的那件事是一樣的。」順圭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妳家人。」

順圭拍拍帕尼的腿。「沒關係,已經過去了。活著的人應該要學會堅強。」

「妳很堅強,順圭。」

「有時候我覺得妳比我更堅強,美英呀。」順圭露出了那個她鮮少呈現在別人面前的神色,悲傷的神色。「我經常不想面對人,沒有那股非往前衝不可的動力。以活著而言,妳做得比我好多了。」

「我……其實也會想放棄,也會覺得疲憊。」帕尼緩緩地、猶豫地觸碰了那隻放在她腿上的手。「只是我說服自己相信,這世界上有值得追求的事物,有值得我繼續往前進的理由。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盡可能地多看一點這個世界,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停下來,等到那個時候,我會好好地休息。」

「有值得繼續前進的理由嗎?」

「妳…沒有嗎?」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理由。其實就算不去做,似乎也不會怎麼樣。」然而沒做的話,我就必須這樣飄蕩下去嗎?順圭問著自己。

帕尼其實很想追問那個理由,只是按照平時觀察殺手們的相處模式,她認為有些事情還是等別人自己開口比較好。帕尼默默地握住順圭的手,是很溫暖的一隻手,可是卻僵硬著動也不動。

 但注意力都放在那股衰頹與悲傷的帕尼不知道,李順圭的另一隻手用力抓著沙發邊緣,另一隻腳也輕微顫抖著。李順圭知道有一隻手正牽住了自己,然而她卻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回應。黃美英,我可以感受到妳的感情,妳的關心。順圭這樣想著。可是如果有一天,妳發現妳所信仰的事物其實都是謊言,妳能承受那樣的背叛和傷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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