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第四章 白色約定  (Ch.04-3) 

「不過之後妳要去哪裡？」

允兒收起笑臉。「我也不知道。他們不會因為尹泰俊死了就停止追我的。」 

俞利雖然很想知道黑幫為什麼要追允兒，不過她不想逼問。等到對方願意說的時候，就會知道了。眼前需要解決的是之後該怎麼辦的問題，找房子給允兒又擔心黑幫再度找上門，雖然自己是殺手，但也不是隨時隨地都能和黑幫火拼的。俞利所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組織總部，可是難道要讓她進入殺手的世界嗎？又或者自己在救她的同時就已經讓允兒越界了？俞利好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允兒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歐膩？」 

「嗯？」

「這樣就夠了。」允兒低著頭說，聲音也很低。 

「什麼？」俞利聽不太清楚，俯身靠近了一點。 

「接下來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什麼樣的辦法？」 

「總會想出來的。妳已經幫我很多了，謝謝妳。就在這裡停住吧。」 

「為什麼？」 

林允兒抬頭，皺著眉頭看權俞利。「趁我們都還給對方帶來麻煩時快點說再見比較好。如果妳真的是殺手，那妳和我一樣，都是隨時可能會死的人吧？沒必要因為對方而死得更快。」 

俞利倏忽想起自己背著允兒時，允兒在她背上的喃喃自語，「離我遠一點……會死的……」，原本以為允兒是說自己會死，因為太痛了；現在這樣一想，卻覺得允兒是在叫俞利離她遠一點，不然會死的。 

「我真的是殺手啦。」權俞利還在思考要說些什麼，隨口先回應了一句。 

「好啦相信妳。」 

「我真的是殺手。」權俞利很認真的說。「而且是個戰績還不錯的殺手。所以如果妳擔心追殺妳的人會來找我麻煩的話，那根本不是問題。在我們這邊這種世界裡，黑幫——不成氣候。」 

「妳們的世界？」 

「比方說殺手、駭客、盜賊、傭兵、黑幫，反正就是那種充滿奇怪職業的世界。」 

「那……追殺我的這個黑幫很弱嗎？」允兒問。 

「追殺妳的黑幫是尹氏黑幫，在黑幫的世界裡被稱作『黑水』，除了一般黑社會常涉足的行業之外，還和航運產業很有關係。『黑水』和『白山』是我們國內目前最大的兩個幫派，不過『白山』十幾年前就開始轉型了，除了本來就有的地產事業之外，還漸漸成為特殊職業仲介公司。所以現在說到黑幫，大概就都是在說尹氏的這個黑水了吧。雖然對殺手來說，黑幫就是黑幫，那些傢伙叫什麼都一樣，我們通常也不會用他們的幫派名叫他們。」 

林允兒滿臉複雜的看著她。 

「很難理解嗎？」權俞利問。 

「也不是。」林允兒移開目光，看著窗外。「看來世界真的很大啊……」 

「是啊世界很大。」權俞利望著她。「總會有妳的容身之處的。」 

林允兒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靠回病床枕頭上。 

「妳不是第一個跟我說這句話的人。但是前三個這樣跟我說的人，其中兩個已經死了；還有一個變成殘廢，後半輩子都要坐輪椅。」 

「人各有命。」權俞利淡漠的說。 

「是嗎？」林允兒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殘廢的那一個人，叫我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因為我，黑幫把他打到半身不遂。他本來可以成為一個職業足球員。這也是他的命嗎？」 

「是的。」 

「如果不是我，就不會這樣了。」 

「沒人可以證明這一點。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 

「我警告過他的。」 

「那就更沒什麼好抱怨的了。那是他的選擇，和妳無關。」 

「就像妳現在一樣嗎？」 

權俞利勾起笑容。「對啊。我自己要幫妳的，和妳無關。」 

「那人現在可恨死我了。」 

「那只能說他太幼稚。是男朋友嗎？」 

允兒稍微遲疑：「……不算是。」 

雖然對林允兒這一陣猶豫感到有些困惑，權俞利沒有再追問。 

「妳覺得那些死了的人不會恨我嗎？」 

「我覺得不會。」殺手權俞利果斷回答。「死了就是死了。」 

「這是來自殺手的經驗談？」 

「就算是殺手，也不知道死了之後是怎樣。」權俞利笑道。「不過，活著就已經很累了，要是死了的話，根本就不想理活人的事吧，好好睡一覺才是真的。」 

林允兒聽她這樣說，笑了一笑，覺得有些睏。 

「是啊。我也覺得活著很累。」 

「妳累了嗎？」權俞利驚覺自己好像在這裡打擾得太久，趕忙起身。「這樣吧，既然妳還不知道有哪裡可以去，就多住院休養幾天好了。我去看看有什麼手續要辦。」 

「那個……」林允兒欲言又止。 

「怎麼了？」 

「可以換一般病房就好嗎？」 

「為什麼？」 

「……單人病房的費用，很貴吧？我可能……」 

權俞利微笑著擺擺手，拿起自己的包包。「不要擔心這個。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妳。」 

當俞利正要開門時，林允兒叫住了她。 

「歐膩。」 

「嗯？」 

「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 

權俞利對她露出溫暖又好看的笑容，絲毫沒有殺手的樣子。 

「俞利。我叫權俞利。」 

「謝謝妳。俞利歐膩。妳的名字，我會保密的。」 

「我相信妳。不過如果必要的時候，供出來也沒關係。明天見囉，允兒。」 

看著權俞利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門輕輕地被帶上，林允兒的目光仍然沒有移開。她那張過於白皙的容顏，連眉宇間一點小小的憂愁都會很明顯；當然，她只會在身邊沒有人時才顯露出自己真正的情感，為的是不讓別人有想要親近她的想法。 

接下來該怎麼辦，又該到哪裡去，林允兒一點頭緒也沒有。無論躲到哪裡終究還是會被找出來，每次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生活總是會再度被摧毀；就算嘴上再怎麼逞強，其實她也明白自己已經走頭無路了。 

何況，今天才知道追殺她的，竟然還是本國國內最大的黑幫。 

她想起當時權俞利如何在一群黑幫之中救出她，又回想著剛才權俞利坐在這兒和她聊天時那種輕鬆自若、體貼溫暖的神情。那反差實在有點大，但她不認為權俞利有說謊。 

即使如此，無論如何…… 

還是只能靠自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