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獨自迷惘的不只允兒一人

昏暗的景觀酒吧裡,黑褐色的掛立式竹蓆將座位區隔成了一個個半開放式的包廂,讓顧客保有隱私而又不至於過度密閉。

最角落的包廂裡,桌上的高級紅酒還有半瓶,水晶杯裡是空的,杯緣沾著一滴深紅,宛如血珠。

一名女子倚著窗框,望著城市夜景發呆。

側身斜坐的姿勢,更襯出那一雙腿的勻稱修長。

通常崔秀英不喜歡這樣浪費時間。她覺得自己在執行狙擊任務的時候已經消耗太多分秒了,所以如果她有空閒,她想做一些除了等待以外的事。

可是現在她能做的卻只有等待,即使手上並沒有握著任何一把槍。

靜置在面前的是一支手機,整晚都和她一樣,保持沉默。

酒吧裡並不安靜,但是崔秀英聽不進去任何聲音;腳下這座不夜之城此刻依舊五光十色燦爛輝煌,可惜也無法吸引秀英的注意。

但她還是有最基本的警覺心。有人朝她走近了,身上帶著沾過血的東西,這個她感覺得到。

不過她並不緊張。

一點也不。

2009年的Lafite?妳還真懂得享受。」李順圭滑進秀英對面的位子坐下,不請自來的就往杯裡斟酒。

「能報公帳嗎?」

「看在剩下半瓶都歸我的份上,我幫妳刷帕尼的白金卡。」

「妳為什麼會有她的白金卡?」

「她說最近花太多錢了,這張讓我幫她保管。」

「真是遇人不淑啊。」秀英刻意選了個詞來調侃自己的搭檔。

「這個成語好像通常不是這樣用的……這酒真好。」李順圭看起來並不是很在意。她比較專注於這瓶頂級紅酒的色澤和香味。

崔秀英只是以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回應,然後眼神就飄向窗外的夜景。

而李順圭一眼就看出那瞬間的苦澀。

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麼,就靜靜品嘗著酒。

這對搭檔很容易就能感覺到對方的思緒或情緒,但她們也不算是會對彼此掏心掏肺的組合。軍師和狙擊手本來就屬於沉默寡言、冷眼旁觀的族類,她們的默契是觀察和守候,必要的時候才會用言語確認或溝通。

李順圭正在思考,眼前的形勢是否就是「必要」的時候。

不過,秀英自己先開了口。

「妳真的覺得俞利目前的狀態可以嗎?」

順圭凝視了秀英一會兒。「妳在擔心什麼?」

「她不擅長談判。」

「但她目前有很多優勢。」

秀英搖頭。「不。她一提到允兒就沒有理智。再多的籌碼給她,她也會為了允兒全部一次賭上。」

「秀英啊,妳還是太把她當小孩子看了。」順圭放下酒杯,舉手召喚侍者,要求侍者多拿一個杯子來,並且再開一瓶2006年份的Mouton Rothschild

「我有嗎?」秀英疑惑,於是便縱容了順圭的奢侈行為。

「妳剛剛說她的樣子,就像是母親提到自己最寵愛的小孩那樣嘛,覺得孩子總是意氣用事長不大。」

「可是她只要碰上有關允兒的事情就是這樣。」

這次是順圭搖頭。「權俞利現在根本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任務不是她選的,黑幫不是她招惹的,允兒的心不是她能控制的。她能做的就只是這樣,盡她所能去完成所有任務,而這次她處理得很有氣魄,也很有計畫。妳看黑幫現在根本沒時間來招惹允兒,也沒有其他要對西卡帕尼不利的動靜。」

「但為什麼我還是覺得很不安?」

此時侍者送來了順圭剛才所要求的酒和杯子。酒瓶已經拔除了軟木塞,侍者將冰桶放在桌上,並準備要替兩人斟酒,但被順圭阻止了。

「謝謝,我們自己來就好。」

侍者恭敬地退了下去。順圭將酒靜置在冰桶裡,繼續說道:「俞利是不擅長談判,不過她也不是會白白吃虧的人,不是嗎?」

「她不會讓允兒吃虧,但我怕她讓自己吃虧。尤其……如果她以為犧牲越多就是愛得越多的表現,那她肯定會受傷。」秀英一面說著,感到很煩躁,伸手拿了順圭點的那瓶酒往空杯裡注入七分滿,喝了一大口。

平時李順圭可能會哀嚎一下,這可是價格不斐的頂級紅酒,怎麼能這樣囫圇豪飲呢?但她今天並沒有針對這一點提出異議。

「我記得她不曾有過那種想法,什麼犧牲越多就是愛得越多的表現。我覺得被她愛其實是件很幸福的事,因為她的體貼無微不至。她的愛沒有那麼卑微,卑微到她需要犧牲什麼來留住一個人。」

「那是因為她從來沒遇到對手吧?」秀英彷彿替權俞利苦笑。「從來都是別人為她爭風吃醋,她哪時這樣……委屈求全過?」

「說妳寵她妳還不承認。我倒覺得她還是一樣我行我素。最委屈的人是允兒才對。」

「是嗎?」

「那孩子,根本還不知道什麼是愛,夾在兩個瘋子之間能怎麼辦?」

「她會懂的。她很聰明。」

「秀英。」順圭替自己倒了三分滿的酒,但只是輕晃著杯子,並沒有立刻品嘗。

她望著晶杯裡震盪的深紅光澤,低聲問道。「這個世界上,誰能懂得愛呢?」

而秀英沒有回答。

誰懂呢?

兩名殺手陷入了沉默。

玻璃窗外,夜空亦無言的下起了鬱悶的細雨。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宇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9)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