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聖誕節過去了，跨年夜過去了，新的一年來到。

新年雖是令人愉快的節日，對受刑人來說卻不一定如此。有些受刑人在過年過節時反而容易暴躁，什麼慶祝都是多餘的；說穿了，新年也不過就是地球轉回了同一點，幹嘛大驚小怪？

對編號157441來說就是這樣。編號157441因殺人未遂被判刑五年，有傷害罪和恐嚇罪前科；入獄兩個月來，一直是獄方人員很頭痛的對象。她身材高大，容易情緒不穩，進監獄好一陣子都還戴著手銬；兩週前才允許解除手銬限制，但是這幾天又有故態復萌的現象。

新年的第三天，監獄人員因為調整休假的關係，有點人力不足，幾個體力好的年輕獄警已經連續值了比平常更久的班，精神不是很集中。

林允熙警官二十一個小時以來只短暫補眠過兩小時，但還算是可以應付。讓她板起臉孔面無表情的主因不是疲憊，而是因為今天這個日期，一月三日，是她永生難忘的一天。

女囚們大多識相地做自己的事，除了編號157441；她不斷挑釁獄警和獄友，最後被帶去輔導室給輔導員處理，大家才終於落個耳根清靜。

編號120530格外沉默，一整天無精打采，不是睡覺就是發呆。活動時間她靜靜坐在椅子上，望著自己的手望得出神；獄警林允熙在她背後的牆邊徘徊，看似在巡視。

晚餐，編號120530沒什麼吃。食堂裡有點吵，她很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不過這裡是監獄，她自然是沒有那種自由。她玩弄盤子裡的炒豆芽，戳搗馬鈴薯塊，藉此打發時間，希望能趕快盥洗然後就寢。

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拍桌聲。編號157441站起來，朝著背後的人大吼：「妳幹嘛撞我！」

「我能怎麼辦！走道太擠了！」

周圍的人紛紛退避。編號157441用力推了編號148993，使得那人手中的餐盤掉落，灑了一地，人也倒退好幾步。

「157441！幹什麼！」獄警們趕上前來。這時148993氣不過，朝157441撲過去，157441早就準備迎戰——那原來就是她的本意。兩人扭打在一起，有獄警也被揮到幾拳；好不容易把148993拉開，157441忽然獸性大發般對周圍的人無差別攻擊。

眾人都不是輕易吞忍的老好人。大家也都忍157441一陣子了，一時之間很多人衝撞成一團，獄警們一面忙著把人拉開，一面維持秩序。

在獄警的威脅下，受刑人們克制住怒火，才又退開。林允熙警官站在中央，左右制衡著157441和148993；其他獄警則擋住犯人們，僅可能維持場面安定。157441不斷出言侮蔑148993；正當148993被激怒要衝過去時，不知何時已移到圍觀前排的編號120530奮力上前抓住她，而旁邊幾個較冷靜的受刑人也出手幫忙。

「允兒！」編號120530忽然大喊。當下沒人知道她是在叫誰，但隨著她的視線看去，看見編號157441往獄警林允熙的方向急衝，伸出雙手像是要掐死對方一般猙獰兇惡。

林允熙原本被編號120530突如其來的行動分散了注意力，在那一聲呼喊的提醒之下，及時避開157441的襲擊。還不待她換一口氣，暴徒又朝她撲來。

林允熙一手放在腰間的警棍上，盯著眼前狂暴的人。在她腦海裡浮現了似曾相識的畫面，也是在今天這個日期，也是如同這樣兇險的場景，她永遠忘不了。

只是當時她面對的，是她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