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碎石燒灼與剝落的聲響仍然持續著，此外還有不知是狂風還是方才爆炸的餘音隆隆低吼。

「魅魔！」那男人的嘶吼聲從允兒身後傳來。

她聽見那男人的吼聲，驚恐地顫抖了一下。

抬頭才看見，拱型窗和鐵欄杆都不見了，那裡現在連牆壁都不剩，原該是牆壁的地方已是個大窟窿。

窟窿外的空中聚集了數以萬計的靛藍色精靈，彼此之間不斷閃動枝狀雷電；在精靈們前方的，是一個身體冒著白煙、全身還有青紫色電流劈啪奔竄的紅眼魅魔。

權俞利全身黑衣，棕金色長髮在風中揚飛，眼珠因為透著旺盛血光，使得她整個眼睛連同眼白的部分都似乎呈現紅色。允兒看見她衣袖下伸出的不是手，而是以她身體比例而言顯得稍微過大的黑色龍爪。

允兒注視著她，她亦低頭注視蜷縮在地、淚流不止的允兒。

「魅魔！妳竟然──妳怎麼能在這裡出現！」男人大吼。他的光之子制服因剛才被能量撞擊後滾落在地而有破損，臉上亦有些許擦傷，但他無暇在意這些，遭受攻擊的防衛本能和怒氣驅使他即刻對眼前這邪惡的敵人展開回擊。

一道金黃光柱朝俞利射過去，光柱裡夾帶白光符鍊；權俞利舉起右爪，爪子張開，浮現一面佈滿潦草符咒的黑影圓盾，就這樣擋住金色光柱。圓盾吸住光柱，盾上的符文開始轉動，光柱隨之被旋扭變形。

空中有多道法術光輝也在此時紛紛朝俞利擊發，但是俞利身後的閃電精靈似乎打定主意不讓人干擾她；除了那男人的金黃光柱之外，其他法術都被狂暴的靛藍雷電擊落。

好幾個黑影從要塞牆壁穿越出來，分散飛衝，有些黑影會忽然在某處消失。閃電精靈沒有干涉這些黑影的行動，偶爾故意把追逐這些黑影的法術也打下來。

「那是什麼？精靈？！」男人高聲叫喊。「精靈！你們竟敢幫助魔族！你們竟然妄想和天國對抗嗎！」

「你！給我閉──嘴──！啊！」權俞利朝男人大吼，所有的閃電精靈跟著她咆哮，而且全都伸頭露出猙獰的表情。

粗重的雷電朝要塞劈擊，另一座塔樓爆裂，再次釋放出一波黑影。

權俞利右爪用力一捏，男人雙手撐著的光柱立刻發黑並碎裂；她再揚起爪子揮下，爪子的五個尖端在空中劃出五道血痕般的暗紅光芒，同時男人發出了慘叫。

允兒撐起身，轉頭看著；男人身上多處噴濺出鮮血，血肉模糊。從他那套光之子制服的裂口來看，就像是被一隻巨大的獸爪撕刨，手臂、軀幹、腿上的肉都綻裂開來。

接著權俞利輕輕抬手，男人飄浮了起來；她五爪旋轉抓握，男人淒厲哀嚎，頭和肢體被扭曲成怪異的形狀，像是沒有關節的布娃娃。

「廢物，你可以去死了。別死得太快，你不值得。」

權俞利的聲音如強烈的震波般傳來。她說完後，右爪輕甩，男人向後撞在牆上。

一串串黑暗燐火宛如蠕動的蛇從那男人體內鑽出，爬繞到他身上，穿進牆壁又穿出來，牢牢將他綑綁於牆面；燐火灼燒他的身體，彷彿得到燃燒的能量，變得越來越粗大。

林允兒緊揪住胸口前被扯開的衣服，望著男人被焚燒。權俞利不知何時已降落到牢房，走到允兒身邊。

「允兒。」俞利輕聲叫喚她，在她身邊蹲下來，扶著她的背。

她回頭看俞利，權俞利伸手撫過她的髮絲和側臉，替她擦眼淚。俞利的雙手恢復成平時的樣子了，眼珠是溫和晶瑩的紅寶石色澤；俞利似乎想要微笑，可是有點勉強。那雙眼裡的悲傷太多，她知道權俞利只是在忍耐。

她知道權俞利看懂了這個狀況。

也許，俞利剛才已經看到了些什麼吧。

「妳來了……」她說話，但喉嚨似乎沒發出聲音。

「對啊。我們走吧。」俞利對她說，然後靠近她、探手要將她橫抱起來。

她的身體縮了縮。權俞利注意到了，輕輕握著她的手，和她一起把衣襟拉好。

「這樣就沒事了唷。」俞利說著。

「嗯……」

俞利抱起她的時候，雙手又變回龍爪了，但是並沒有抓痛她，反而因此將她抱得更穩固。她的身體不知怎麼的，依然無法放鬆，緊緊蜷著，眼淚仍然從眼角陸續滑落。

「別怕。我來了。別怕。」她聽見俞利不斷這樣輕聲安撫她。

權俞利抱著允兒走到破牆邊緣時，有幾個人從牢房的門口衝進來，看見牆上被焚燒的男人，全都傻住了，其中一人甚至嘔聲吐了出來。

一條火蛇捆住男人的嘴，他已無法再發出聲音，只有嘗試要呼吸時從喉頭擠出哽咽；看他睜大的雙眼和身體抽搐的激烈程度，就能知道他有多痛苦。他的身軀和臉孔都陷入黑火之中，發出焦臭味，暴突的眼球邊有像是淚水與血液混雜的稠狀液體流出，但燐火吞噬他的速度依然殘酷地慢了下來，黑煙裡傳來嘶嘶作響的燒烤聲。

權俞利回頭冷漠地望了他們一眼，縱身朝天空飛去；閃電精靈讓出一條路，在她通過後又收聚起來。

許多光之子從要塞各處追出來，閃電精靈分散成一團一團去阻礙他們，一部份的精靈仍跟在權俞利身邊飛行。

「精靈！不要妨礙我們！」她們聽見有光之子如此大喊。

雷聲劈哩啪啦，天空彷彿被閃電劃成一張大鬼臉。閃電精靈「嗤嗤嗤」激烈狂笑，手握雷電在天際裡蹦跳亂舞，時而隱形時而穿梭於空間之中，根本不在乎光之子的恫嚇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