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連續三個晚上沒有閃電精靈來，允兒感到精神又變差了。這幾天天氣剛好又都陰沉晦暗，令她有些昏昏欲睡。早上面對治療師時顯得沉默寡言，午後更是不想理會學者的咄咄逼人。

但她寧可來的人是學者，也不要是那個男人。

守衛開門的時候，她以為是學者來了，便從地上站起身，可是跟在守衛身後出現的卻不是那一臉嚴肅刻薄的學者，而是那個看似文質彬彬的男人，穿著光之子制服，身形挺拔，容光煥發、氣宇軒昂。他指示守衛離開，兀自走進牢房。

守衛行個禮，轉身走了，而他隨手將門帶上。

「過得好嗎，允兒？」男人說。

林允兒瞪著他，不回答。

「我知道妳會有這種反應。快要兩個月了，妳看起來似乎不大好。」

「不干你的事吧？你成功了不是嗎？這兩個月想必過得很開心吧？」允兒冷冷說著。

「成功倒還沒有。妳知道我要逮捕的目標不是妳，是那個魅魔。不過對於妳，的確是要花更多心思。」男人走近，允兒便立刻後退。「妳的防衛心還是一樣重。」

「你來這裡做什麼？」

「來和妳商量一些事。妳可能不知道，妳那隻魅魔又出現了。」

允兒忍住內心的驚訝，裝出毫不動搖的表情。

「這兩個月光明廳密切觀察天國大陸的能量活動，那些通緝的魔族有一半都已經落網。只要他們一發動魔力，我們就能很快掌握到他們的位置。其實自從怒靈那次爆炸案之後，我們就一直跟空間守衛和神風特勤合作；魔族近年來的活動令人不安，高層下令要好好整治。」男人悠哉緩慢地說著這些允兒沒興趣知道的事。

「權俞利消失了好一段時間，不是嗎？我猜應該是躲回魔族的老巢去了，而且幾乎沒有偷跑出來過。通緝魔族如果都像她這麼有耐力，我們也很難辦案。」男人微笑。「不過我認為她一定會出面來救妳，所以我建議光明廳先把妳留在這裡，讓新聞做幾幅報導。只要消息傳到她那裡，她應該會忍不住來找妳。畢竟她是魅魔，沒那麼理性。」

「她沒有來找我。你可以放棄了。」林允兒直截了當回答。

「只是還沒有來而已。一個星期前，神風特勤搜索到疑似是她的魅魔在天國大陸上活動。」

「所以呢？你來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我來問妳，等我們抓到她之後，妳有什麼打算？」

「你不覺得應該等你們抓到她之後再來問我嗎？」允兒望著他，露出冷笑。「還是你還想勸我承認我是被她強迫或誘拐的？我以為你們已經幫我承認了不是嗎？」

「其實我覺得我勸也勸過了，妳聽不進去，所以我應該更積極一點。」男人搖頭，露出嚴肅的表情。「等到她被逮捕時，妳根本就不可能那樣承認了。她會是死刑，而妳會一直被關在這裡直到發瘋，對吧？所以我要妳今天就承認，而她……我們會在追捕過程殺了她。」

「你瘋了吧？」

「光明廳也同意，只要她拒捕，就殺了她。光之子愛上魅魔，光明廳可丟不起這種臉。妳還不明白嗎？我們為什麼一開始就讓新聞報導妳是被誘拐的？這一切早就決定好了，不論妳承不承認都不重要。」男人那雙灰藍色眼睛深深望著她。「但是我要妳承認，自願承認。這樣一來，她死了之後，妳很快就能出來。我會想辦法恢復妳光之子的身份，一切都可以照舊。」

「神經病。」回應那男人的是允兒鄙夷的語調。

「我要修改妳的記憶。」男人神色自若地說。

「你說什麼？」

「我要妳忘記妳愛她。」

「你瘋了吧？」

「那時候觀看妳記憶影像的人是我的下屬，他們說妳封鎖思緒的能力很好，所以看得斷斷續續的，老實說，應該有很多遺漏的部份──就算沒有，我也會讓他們說有。我只要稍微修改過，再讓他們看一次就可以了。修改了妳的記憶之後，妳會認為自己是被她施了魔法，也不會再這麼執著地認為妳是真心愛那個魅魔。」

「修改我的記憶？」林允兒朝他大吼：「你有什麼權力這樣做！」

男人一巴掌朝她揮來，打在她臉上：「都到這個地步了，妳還在問我有沒有權力這樣做？現在的妳是背叛天國的叛徒，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懂嗎？」

那一巴掌又痛又麻。被打了之後，嘴巴裡有些血的澀味慢慢爬行在舌頭上；她沒有伸手去摸被打的地方，低頭忿恨地說：「修改我的記憶……誰會相信這種事。我從頭到尾就沒有承認過我是被誘惑的，光明廳和劍秤廳難道都是一群白癡嗎？世界上有誰會相信這種事……」

「妳好天真。這世界上誰在乎真相？」男人又憐憫又鄙視的對她說。「何況愛上魅魔的光之子和光明廳調查特勤隊的戰略官，妳覺得人們會相信誰？」

男人伸手要拉她的手，她甩掉，往旁邊退開，男人卻動身攔住她。

「滾。」允兒說，抬頭怒視他。

男人舉起手，手掌上有一團暗紫色光芒：「妳要知道，我這麼做是因為愛妳。」

一拳揮過去，林允兒用盡全身力氣打了那男人，就像她曾經在海面上那樣揍過他，雖然此時不能用冰塊包覆拳頭。她轉身往門口逃跑，即使知道自己無法逃出要塞，至少不能讓那男人在這裡碰觸她的記憶。

她僅剩的記憶和希望，不能在這裡被毀掉。

但是門拉不開。門明明就沒有上鎖，她卻打不開。她立刻意識到，男人施法將門擋住了。

「開門！快開門！」她朝外面大喊。

男人摀著被打的嘴角朝她走來，用胳膊勾住她的腰，把她往後甩去；她撞到牆，男人又過來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她朝旁邊跌，並且暈頭轉向。

「門不會開。守衛也不在。」男人邊說，走來伸腳將她的肩往後踹，然後壓坐在她身上。

允兒抵抗著，想將男人推開，但男人緊抓住她的手，眼神凶暴地俯視她。

「妳越抗拒，損壞的記憶只會越多而已。」男人說著，眼珠呈現清亮的藍綠色。

「不論你修改掉我多少記憶，我也永遠不會愛上你。」林允兒狠狠地對他說。「你聽清楚，我會永遠恨你。就算我不愛權俞利，我都不會愛你。我寧可去死，也絕對不會愛你這種廢物。」

男人眼睛的光澤黯淡下來，褪回灰藍色。他惱怒地看著林允兒，低下身子逼近允兒。

「你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他不顧林允兒的閃躲，用蠻力壓制住允兒的肢體反抗，粗暴地強吻林允兒；他從坐姿變成了跪伏，將允兒緊壓在地。對他來說，林允兒的抵抗在他身下根本不值一提，脆弱得如此可笑；他將手伸進白色囚衣裡，探索那個他想像過多次的線條。林允兒的肌膚細緻而溫熱，他原以為當他觸摸她時，那溫度應該會像她對待他的態度一樣冷淡；林允兒不肯就範，一直想推開他的手。那更好，因為這樣林允兒就無暇躲避他的吻；他想要深深地吻這個女人，這女人不肯給他的吻、不肯讓他得到的身體，他要一個一個得到。

反正，最終林允兒會忘記這一切。忘記她愛那個魅魔，忘記他現在對她做的事。

他可以得到這個女人的肉體。至於愛，慢慢再談。

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

「我有多愛妳，妳為什麼感受不到？」

「不要碰我……你這渾蛋不要碰我！」

「妳就不能愛我嗎？妳為什麼──」他輕掐住允兒的脖子，吸吮那柔軟的肌膚。「寧願要那個魅魔？」

「放開……你這種人渣──放開……」

林允兒對他的打罵，他全都沒有知覺，對林允兒的淚水視而不見。允兒不斷想推開他，對於他凶暴的壓制和侵擾已無力阻擋；她感覺到男人在拉扯她的衣物，只能更奮力掙扎，屈膝要把男人頂撞開。

「你放開我……放開我，不要……」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這男人的吻讓她感到呼吸困難，而那雙手摸過她身上很多地方，伸向她的下腹；恐懼逐漸增加，吞噬她的力氣，她只有越來越絕望。她望向窗口，想要逃離，卻身不由己。她不想哭，她告訴自己不能哭，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在這男人面前哭、不要求這個男人，但是現在誰還能來救她？誰能幫她？

沒有。她會失去一切，一無所有。

眼淚一滴滴接連滑落。

此刻她只能想著她唯一想見的人，她最深愛的人。

俞利…………

「俞利……」她低聲呼喚那個名字。

一道刺眼的強光從窗外閃耀進來，允兒覺得那青白燦光籠罩著四周約有四五秒。在那光裡，周遭似乎陷入寂靜。

她閉上眼睛，巨響伴隨震波轟掃而過。

重壓在她身上的力道應聲解除。她轉身面朝震波襲來的方向，屈起身子，摸到自己的衣褲都還在，沒有被扯下，她不禁哭出聲來。

雖然不能再見到權俞利，或許現在死了也好吧，拜託現在就讓她死了吧，拜託讓這一切結束吧……

俞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