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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的柔軟度、手指輕撫過肌膚的感覺、頸項與髮絲的氣味,她們兩人對彼此的這一切都再熟悉不過。當心靈已是相通但期許的結局卻還是如此遙不可及的時候,只有透過肉體上真實具體的溫度與觸感能夠讓她們感覺到當下對方依然存在;將一個瞬間、一個瞬間的畫面深深印在腦海裡,一顰一笑、眼眸的波光、嗔呼嘆息、起伏的胸口、腰際的弧線、所有的輪廓和線條、角度和光影,全都貪婪地攫取,用力地去探索去感受。

與其說享受歡愉和激情,其實也只不過是因為過於痛苦而想要為自己留下些什麼,縱使這些早就已擁有過。有時候,權俞利覺得她所追逐的一切就像林允兒身上的花香味那般,知道它存在、也能稍微感覺得到,但不論怎麼用力、深刻去吸取,卻還是不知道它究竟是哪一種花;那香氣進到她的鼻子裡,好像就會立刻消失無蹤,她抓不到、甚至無法將它留下。如此美好,而如此虛幻。

她深入地探索,即使埋頭在林允兒雙腿之間無禮侵擾,林允兒也縱容她、默許她,甚至鼓勵她那樣做。林允兒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怎麼樣才能讓時間停止,停止這一切,停止失去她所珍視的人事物。她學不會掌握人生、學不會天國所說的那些道德義律,權俞利才是唯一引領她看見世界之廣大的人;如果權俞利是魔,她與魔交往的行為是墮落,那麼就讓她墮落吧……讓權俞利佔有她的全部,最好她能因此也成為魔,她就可以隨時緊抱著權俞利,想哭的時候就在權俞利懷裡哭泣,永遠……不需要再說服自己相信世界是美好的,有權俞利的地方才是她的天堂,這個虛有其表的天國不是。

躺著仰望權俞利時,她想起讓她們視線相遇的那段旋律。這張床是舞台,她們是舞者,亦是觀眾,沒有旁人了,她要獨佔權俞利,讓權俞利獨佔她。

誰也沒有先停止那些擁抱和烙在身上的撫摸與親吻,即便是強硬的衝撞,雙方也相互迎合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們的索求無度彷彿是在與時間競賽,企圖在分秒之間搶下更多屬於她們兩個的畫面,在那條將她們送往切割台的紐帶上奮力脫逃;明早分別之後,所有的回憶和此時身體緊貼著的這個人,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逝、用什麼方式消亡。

只是,當她們終於不得不接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戰勝時間和現實的那一刻,再怎麼想要保持風度面對失敗,也無法再偽裝下去。權俞利哭了,在她又一次讓林允兒顫抖緊繃的身體到達解放的高點之時,她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將虛幻的夢變成真實;允兒身上的香氣,她帶不走,即使她能帶走,除了允兒和她自己之外,沒有人會承認那香氣屬於她。

想要殺死自己和允兒的想法一閃而過,她立刻否決並捨棄這個意念。她覺得自己用來制約殺意的符咒差點就要浮現到身上,如果不是林允兒注視著她的眼裡充滿關愛和悲傷,她或許真會因為太厭惡那樣殘忍的自己而觸發制約咒。允兒的那個注視讓她體認到,要是她提議她們一起去死,那允兒也會毫不猶豫答應。

林允兒的眼眶裡一直都濕潤著,從她緊擁住權俞利、感覺權俞利的溫度漸漸深入她身體裡的時候就是如此。這種美好,她只願意和權俞利分享;除了權俞利之外,她認為自己再也不會願意讓別人碰她。但是,這種情緒和決心不足以保護權俞利,不足以讓她對抗天國;權俞利教她這麼多,她還是不能獨力收服一個怒靈,甚至沒能把無聊的閒雜人等應付好,就因為一個一廂情願想要得到她的追求者,才會搞成現在這樣。

權俞利放開她,翻身在她身旁躺下時,她的眼淚不間斷地從眼角滑落。

「說好了不哭的……」權俞利自言自語般說道。「我們停止吧。再這樣下去我只會更不想離開妳……」

林允兒沒有回答。若此時開口,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哀求權俞利不要離開,但這樣是不行的──叫俞利別走,幾乎就是叫俞利等死的意思。

權俞利起身,看著流淚的林允兒,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撿起地上的衣物往浴室走去。她沖冷水沖了好一陣子,才回床上去,換林允兒再去洗一次澡。

小火光們已經消失無蹤,房間裡暗得沉悶,剛剛的激情很快被寂靜吞噬。她們並肩躺著,就算身體冷卻了下來,似乎還是難以入眠。林允兒心裡想知道權俞利明天要先去哪、打算躲在哪,這卻都是些不該問的事情;即使想故作輕鬆問俞利是否做好準備、該帶的東西都帶了嗎,根本就問不出口。權俞利也一樣,開不了口追問允兒離職前打算怎麼應付那煩人的傢伙,不敢問允兒明早過後她是否能壓抑得住此時這種感傷的情緒。

「也許,是最後一次了,」俞利說出了兩人都不想說的字眼。「最後一次……讓我像平常那樣抱著妳睡吧。」

林允兒揪住自己的衣角,轉向面對權俞利,頭靠了上去。

「那麼,就這麼最後一次,」林允兒看似平靜地說。「妳把我現在這些情緒能量全都抽走吧。」

「妳知道我不能這樣。沒有人受得了情緒一次全部被掏空。」

「那就留下一點點…‥留下我需要的量就好。」

「允兒……」

「我累了。就交給妳了。」允兒抬頭吻她,然後在她懷裡閉上眼睛。「妳帶著這些能量,要永遠記得,世界上有一個人,還在等著和妳重逢的那一天。」

林允兒沒有再哭了。也許是最後一次,所以,她要珍惜此刻有權俞利能夠依偎的感覺。

在重逢之前,她的悲傷永遠不會消逝,不會停止增長。

權俞利因為明白這一點,哭著將林允兒近乎無止盡的悲傷導入自己的能量裡。不這麼做的話,她害怕明天一早,這間房子裡過多的悲傷會令她心疼到無法毅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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