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凌晨的時候，李順圭好不容易把昏茫茫的崔秀英半拖半扛帶回房間。

屋裡的人都睡了，只剩負責值班的徐玄坐在客廳沙發上閉目養神。順圭一面嘀咕著自己幹嘛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一面在徐玄的幫忙之下，把秀英扔到床上，然後快速洗了個澡，就和徐玄交班，讓獨守了一整夜的妹妹去睡覺，自己待在客廳用大螢幕電視玩賽車。

房間內的冷氣溫度調得恰到好處，被子也穩妥地蓋在身上，但從秀英緊蹙的眉頭可以看得出來，即使剛才喝了不少香醇的紅酒，她仍睡得很不安穩。

總感覺胸口悶悶的，心搏速度稍快但卻有點虛浮。也許是太過憂慮吧，身體肌肉非常緊繃，躺在柔軟的床上也無法放鬆。

門邊的小夜燈微微照映著房間，並不算很亮，但在半睡半醒之間，秀英覺得有些刺眼。她不耐地舉手遮住眼睛，偏頭閃避光線。

忽然感覺有人伸手輕撥著她的頭髮，撫摸她的額頭；那動作極其溫柔，碰觸的瞬間就卸下了秀英的警戒和防禦心。誰能這樣無聲無息的進到房裡而不被這敏銳的狙擊手察覺？

「俞利？」

秀英睜開眼睛並且移開自己的手，看見權俞利坐在床邊對她微笑。

「嗨。」俞利輕輕說了一聲，笑意裡帶著些許疲憊，但，仍舊是那麼明朗。

很久不曾見到的明朗。

「妳回來了？」秀英驚訝地坐起身，覺得自己幾乎要喜極而泣。

「嗯，是啊，我回來了。」

「妳的任務……完成了？」她一面問著，不禁也伸手摸著俞利的側臉。

瘦了。臉頰都有點陷下去了，下巴稜線變得更加明顯。

只剩那對眼睛依然閃耀晶亮。

「暫時……算吧。」俞利伸了個懶腰，推推秀英要她挪開，然後逕自躺上床。「只要考個試就好了。」

「考試？」

「對呀，考試。」俞利笑嘻嘻地回答，示意秀英躺下，不過秀英沒有照做。

「考什麼試？」

「就跟以前一樣嘛，結業之前不都要考試的嗎……躺下來啦，我又不會吃了妳。」

秀英聽到最後一句，無奈得有點想翻白眼，但對此又覺得親切，因為這才是她最熟悉的權俞利。

她剛躺下，權俞利果然立刻攔腰抱住她，整個身體都貼了過來。她看見俞利閉上眼睛，還勾起一絲得意的笑。

先前在電話裡，不是說好了兩人以後不再有這樣過度親暱的舉動嗎？秀英猶豫了一會兒，卻沒有提出疑問。

或許是自己也貪戀這樣的依偎吧。崔秀英輕輕撫摸俞利的手臂，然後也環住了她的腰。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所以……到底是什麼考試？」半晌，秀英才開口說話。

「就是考試啊。無聊的考試。」俞利似乎不打算回答。

「危險嗎？」

「妳什麼時候考過危險的考試了？」

「……」

一個人很認真，一個人很頑皮的時候，就會出現這樣子的對話。

秀英被俞利弄得很無言，而俞利抬頭偷看秀英的表情，咯咯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子，好像終於注意到秀英的擔憂，俞利拍拍她，稍微再用力抱著她。「不要擔心啦，不會有事的。」

「誰要擔心妳啊……」秀英裝出不屑的樣子。

「欸，秀英啊。」

「幹嘛？」

「妳記不記得我第一天參加練習生集訓的時候，妳和孝淵是怎麼整我的？」

「啊……那個啊，」輪到秀英笑出聲來。「跟妳說不能穿鞋子，妳還真的沒穿鞋子去。」

俞利一臉哀怨樣。「虧我這麼相信妳，還以為妳是親切的前輩，結果害我打著赤腳跑了十公里的操場。」

秀英也記得很清楚。她沒想到這個新來的練習生這麼單純，竟然相信新生訓練不能穿鞋子的這種話。那可是全天戶外體能和野外應急特訓，一天下來鞋底都可能磨壞，哪有可能不讓人穿鞋呢？

當舊生還在悠悠哉哉吃早餐時，新生已經在外面晨間訓練兩三個小時了；有些人在談論說今天早上聽說有新生因為沒帶鞋子，被罰加跑十公里，讓原本要去盛第二碗飯的秀英愣在半路，有生以來第一次拋下還有菜餚的餐盤，拖著孝淵到新生寢室去狂挖鞋櫃，找出某個笨蛋的鞋子，然後逼迫跑得比較快的孝淵先送過去給權俞利，自己隨後去向教練求情。

但是這沒讓俞利免除剩下的體罰。教練認為這是一次學習機會：殺手永遠不能相信一個半生不熟的陌生人，無論對方看起來多麼親切和藹。一個慈祥的老太太很可能是個擁有大半輩子輝煌戰績的殺手，她遞來一杯飲料的瞬間就可以加進足以毒死一屋子人的劇毒。何況這裡可是殺手本營，權俞利必須得為這次粗心付出代價。

那天晚上秀英和孝淵帶著藥膏去道歉。那個新生的雙腳都是磨破了的大水泡，有幾處還在滲著黃色的組織液，甚至還有看起來還沒完全凝固的暗紅色血痂。即使對方依然開朗地笑著說沒什麼，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秀英仍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半夜秀英偷溜去廚房找點心吃的時候，她看見了令她更加自責的畫面。

那個新生，權俞利，一個人扶著牆壁，慢慢地、一步一步、一拐一拐地往前走。她另一手拿著水瓶，往茶水間的方向走去，大概是夜裡口渴想喝水，就自己起來了。

真是個愛逞強的……笨蛋。

=============================================================================================

感覺崔秀英在我最近的戲裡一直醉醺醺的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