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高畫質的大電視螢幕裡，新聞頻道一直在直播同樣的事件，關於昨晚一個造船零件工廠爆炸的消息。主播們用凝重的表情和語調誦讀新聞稿，一旁還有分析專家和政府官員在評述和澄清這個騷動，以達安撫民心的功效。

「……只挑堆放貨物較少的偏僻庫房下手，並未造成嚴重傷亡；手法與前天尹川河運公司的河堤倉庫爆炸案相似，應是同一人所為，目前警方正全力緝拿中。尹川河運公司和尹洋零件工廠同屬尹氏集團，該集團的社長尹鎮中同時也是國內有名的黑幫首領；這些爆炸案是否出於幫派尋仇，也是警方追查的方向……」

輕輕啪一聲，李順圭關掉電視，重重把遙控器放到桌上，雙手環胸並靠回沙發椅背，低頭沉思。客廳裡一共坐著四位殺手，但沒有人開口說話；餐桌上放著兩盤只吃了幾口的早午餐，西卡和帕尼擔憂而疑惑地看著殺手們，沒什麼胃口。

電視被關了之後，原本從小廚房裡探出頭來看新聞的徐玄退了回去；在客廳的幾個殺手們聽見液體注入杯子裡的聲音，空氣裡也飄來了咖啡香味。

徐玄把咖啡端到客廳時，那裡仍是一片寂靜。

她輕輕把咖啡杯放到每個殺手面前，然後將托盤拿回廚房之後，才到客廳找了座位坐下。

過一會兒，順圭才轉向徐玄，率先打破沉默。

「允兒的狀況還好嗎？」

「昨天帶允兒歐膩去總部，讓醫療部的人好好檢查過了。恢復得很好，沒有大礙。」徐玄緩緩回答。

「太妍大概有問過她妹妹要怎麼處理中毒反應。」孝淵順口接道。

秀英則輕聲問徐玄：「俞利沒有再打電話給妳嗎？」

搖搖頭，徐玄露出了憂慮的神色。

「我本來想打電話給歐膩，告訴她允兒的狀況，順便看看能不能套出她的行蹤或計畫，但是歐膩不接。」

「妳前幾天去她們家的時候，有發現哪裡不對嗎？」秀英繼續追問。

徐玄和孝淵交換了眼神，兩人有些遲疑。

「實話實說，我才能判斷權俞利這次行動正不正常。」李順圭抹抹眼睛，看起來有點疲憊。

「她們……好像打架了。」徐玄小心翼翼地說。

「誰？」

「不知道。但是太妍歐膩臉上有傷痕，我想應該是俞利歐膩和她……」一面說著，徐玄注意到餐桌旁的西卡抬起頭來側耳細聽。

「不是出任務弄傷的？」

「客廳那張小桌子桌腳都斷了。」孝淵嘀咕著，然後就被徐玄的胳膊撞了一下。

順圭嘆了一口氣。

「她們有說發生什麼事嗎？」秀英問。

「允兒歐膩一句話都不說，太妍歐膩只講了那天任務的過程而已。」

「允兒和太妍感覺怎麼樣？」李順圭忽然又開口。

「感覺……」徐玄皺了皺眉，才低聲說道：「尷尬。允兒歐膩好像在躲太妍歐膩。」

「可是金太妍偏偏又一直去關心她……唉唷妳是手臂太長嗎？」孝淵快人快語，立即又被徐玄肘擊了一下。

其他殺手沒有理會孝淵的遭遇，分別又陷入了靜默。

這時帕尼和西卡起身到了客廳，殺手們挪了挪位置方便她們坐下。

「剛才那個，」西卡隨手指指電視。「是俞利做的？」

「應該是。」徐玄出聲回應，而秀英只是稍微點頭。

「哪來的炸藥？」

「……」徐玄不知道該不該透露這方便的情報。

於是秀英簡單地代替說明。「組織有自己的運作方式，提供殺手需要的器材。」

「這樣做，沒關係嗎？」

這一題，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此一致看向似乎失神中的李順圭。順圭察覺到眾人的眼光後還愣了愣，掃視現場，發現大家是在等她。

「看我幹嘛？我臉上有什麼嗎？」

「在等妳分析呢，大師。」帕尼對她眨眨眼。

「喔……我覺得這樣做還算合理，她是在增加自己手上的籌碼。」

「什麼籌碼？」孝淵疑惑。

「她畢竟沒辦法滅掉一整個黑幫，最多就是和黑幫談條件。談條件的方法有很多種，但基本上都建立於雙方互惠的前提之下再威脅利誘。權俞利不可能替黑幫做事或合作，所以沒有利誘的選項；她能做的就是威脅，用黑幫的資產安全來交換允兒的人身安全。」

順圭一口氣解釋完畢，但是孝淵舉手。

「不懂。」

「哪裡不懂？」

「黑幫怎麼會怕她一個人？只要殺掉她，這個威脅也就不存在了啊！」

「所以俞利才會選用炸彈。」這次是秀英作答。「尹氏黑幫的產業這麼多，他們應該正在煩惱到底還有哪裡被裝了炸彈，裝了多少炸彈，到底是哪種炸彈。如果貿然殺了俞利，他們可能會無法解除炸彈，所以他們不敢。」

「但即使如此，還是不能保證黑幫會放過允兒歐膩，不是嗎？」徐玄提出疑問。

「勢必得付出其他代價。」順圭點頭。「那就要看黑幫到底要抓允兒做什麼了。至少目前為止不必太擔心權俞利的精神狀況，雖然有點在鬧脾氣，但腦袋還算清楚。」

「允兒知道嗎？」西卡簡潔地問。精確來說，她的意思是允兒知不知道俞利製造了這些爆炸案，並打算以此和黑幫談判。

「有看新聞的話，應該可以猜到。」順圭說。

「她不會做出什麼傻事吧？」

「哪些傻事？」

「想去幫俞利之類的傻事。」

「應該不會。」順圭回答她。本來想要多做說明，但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念頭使她改變心意，就此打住。

還是不要提起人家的傷心事好了。

「俞利一個人，這樣安全嗎？」感覺稍微有點冷場，帕尼趕緊問話，以免氣氛又嚴肅起來。

順圭瞄瞄秀英，秀英只好擠出一個苦笑。

「……就只能為她祈禱吧。」

如果上帝聽得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