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到了客廳，兩人都沒有坐下。難堪的沉默和尷尬，窗外的夜雨打在陽台上，如前哨的小戰鼓咚咚作響。

「妳怎麼把允兒帶走的？」太妍首先開口。

「安管通道。」俞利沉靜地回答。

太妍心想，難怪自己找到地下室那個房間時，外面已經躺了幾個昏倒的安管人員，還有中彈而死在休息室門外的趙建宇。

她從後門混入夜店，裡面正響著火警鈴聲；沒有時間思考發生什麼事，她發了狂似地尋找允兒的身影，和逃生人群逆行的方向引起了管理人員的注意。情急之下，太妍根本顧不得那麼多，直接拔槍攻擊阻擋她的人。

「妳把她帶走，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太妍從懷裡拿出兩把手槍丟在沙發上。

俞利則是沒有任何動作。「允兒差點被殺，妳知道嗎？」

「所以我趕下去了。」

「會不會太遲了？」

「妳怎麼知道會有危險？」

「妳以為我會像妳一樣，讓允兒自己去冒那種險嗎？當然是我找人幫忙進去監控著。」俞利的語氣開始有點不耐煩，積壓已久的怨氣此時隨著允兒身上歷歷在目的傷痕翻攪著；從一開始就反對允兒去執行這個任務的她，將一切都遷怒於自己的搭檔金太妍。明明就是個有經驗的殺手，怎麼會讓一個新人隻身進入敵營呢？

因為允兒要求，所以妳就答應嗎？為了博取允兒的好感，所以用這種寵溺的方法嗎？滿腹心酸與醋意感染俞利的判斷，讓她這樣怪罪著太妍。

「金太妍，為什麼選在那種地方下手？為什麼讓允兒自己去？還讓允兒穿那種衣服？」

「這次任務有時間限制，沒有別的時機；這個任務本來是只有她自己負責，我只能陪同訓練……噢！」

話還沒說完，俞利就一拳打在太妍左臉上，太妍整個人撞到沙發上，但立即站起來推了俞利肩膀一把。

「妳幹什麼？！」太妍朝俞利大吼。

「妳別拿允兒的命去開玩笑！任務任務，我才不管什麼任務！」俞利也居高臨下地吼回去。「在我回來之前，不准妳再帶允兒做任何實習！她要當殺手，我會教她！妳別以為妳可以藉機靠近允兒！我警告妳離她遠一點！」

「妳憑什麼？」

「我愛她。」俞利冷靜地、清楚地說。

「愛她的人不只妳！」太妍衝口而出。

這句話讓剛才火爆的煙硝味一掃而散，取而代之的是空氣中的五秒凍結。

俞利看起來並不意外，但是腦袋彷彿挨了一記重拳，有點暈眩。

最終，殺手的直覺還是準確的。她的好搭檔和她一樣，被同一個人吸引著，想要愛。

「妳要承認妳愛上允兒了嗎？」

「我沒有這樣說。」因為俞利的問題而冷卻下來的太妍，似乎意識到剛才說了過於激動的一句話。

然而有時候，不經思考而說出的話往往反映了人的真實內心。

冷靜的語氣，更突顯剛才那句話裡的情緒之強烈。

聽到太妍的回答，俞利只覺得嗤之以鼻。到頭來，金太妍還是那麼口是心非，還是那麼膽小。這樣的妳，怎麼配得上允兒？怎麼能與我的出生入死相比？妳有什麼資格愛允兒？妳連說愛都不敢！

「妳這沒膽的傢伙，真的以為我什麼都感覺不出來嗎？妳比我還懦弱，比我還不願意面對自己啊。」俞利退後一步，似乎在抑制想要打太妍的衝動。

「不要把問題扯到我身上，我對允兒沒有非份之想。」太妍如此說著，但就連她自己也懷疑這句話有多誠實。

如果要說她沒有想過允兒的身體和允兒的心，那都是騙人的；每當俞利不在時，她不自覺地就會更靠近允兒一點。

在俞利出發與黑幫周旋的這段時間裡，金太妍從來不敢問自己，是否曾經希望俞利戰死？如果俞利沒有歸來，自己是否可以成為允兒的唯一？

「非份之想？妳當我真的是傻子啊？」俞利冷笑，右手開始握緊了拳頭。「妳抱過允兒、親過允兒的額頭，妳以為我都沒看見嗎？妳要說妳只是把她當朋友嗎？妳乾脆承認妳愛上她了，這樣我還覺得妳有擔當一點。」

不只抱過、不只親額頭，太妍默默地想著。俞利並不知道她失約的那一晚，自己已經吻過允兒了；還有……不僅俞利不知道，只要自己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自己曾經在心中勾勒過多少次與允兒溫存的模樣、與允兒共築的未來。

而那些畫面裡，完全沒有權俞利的存在。

「我……」猶豫了一會兒，太妍低聲開口：「對，我愛上她了。我愛上林允兒了。」

「很好。這樣的話，」俞利點點頭。「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揍妳了。」

說完，右拳如雷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