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不再翠綠也並非金黃的森林裡，有一點灰茫；不過，卻也不是衰頹的死灰。至少地上深咖啡色的落葉顯得十分溫醇，仍未落盡的林葉使這條小徑依舊幽然靜謐。

「離開這裡之後，要去哪裡？回韓國嗎？」緩緩地走著，秀妍雙臂環胸，語氣自然地問。

「不是，去蘇黎世。那裡算是我家集團的核心所在了。」俞利無所謂似的回答，看來對此並不特別感興趣。她眨眨眼，試探性地反問：「剛剛妳說回去了身體又可能變差，為什麼？加州不好嗎？」

從她們之前的閒聊中，俞利知道秀妍是在紐約出生的，大學是美國東部名校的音樂學院，畢業之後到洛杉磯工作，主要替電影配樂作曲。秀妍的父母也都出身於享譽國際的音樂學校，她雖然不算是名門之後，但是從小受藝術的薰陶及教養，那一身優雅的氣息是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俞利接觸過不少曼哈頓上東城的富家子女，也很少人有像秀妍這樣冰潔的氣質；她總覺得比起自由奔放的美國，秀妍更像是歐洲的皇族，令人不得不臣服於下。

不過，除此之外，秀妍就沒什麼再提過自己的事，俞利也沒怎麼問。只是俞利心中隱隱能感覺到，秀妍的身體不好，似乎不僅僅是先天性的因素。想到這裡，望了望旁邊那抱著雙臂的人，俞利便動手脫下身上那件黑色運動外套。

「秀妍。」俞利拿著外套，敞開外套領口。

「妳做什麼？」秀妍沒有照做，而是看著那脫了外套後便只剩一件單薄短袖白T恤和牛仔褲的人，視線最後落在那人精美的手臂線條上。

那人卻毫不在意般，站到她身後。「手張開，穿外套。」

秀妍稍微轉頭瞄了她一眼。「不要。妳自己穿吧。」

「我不冷啊。」俞利笑笑回答。

「我也不冷。」但某公主十分倔強。

這拒絕並未對權俞利造成任何困擾。山不轉，路轉；路要是不轉，她自己轉。

「秀妍，妳該不會是嫌棄這是運動外套而不穿吧？」俞利故作恍然大悟貌。「知道了，下次我會準備貂皮大衣給妳的。」

聽見這句話，鄭秀妍皺皺眉，忍住想打權俞利的衝動，但也只好放下手臂，讓權俞利替她把外套穿上。

末了，還站到她面前把衣襟拉攏，不過倒是還沒有把拉鏈拉上。

「好了，拉鍊等等更涼了再拉吧。」俞利伸手繞過秀妍頸後，將那被夾在外套裡的秀髮輕輕撥出來。「所以妳不想回加州嗎？」

「的確不是很想。」穿好外套之後，秀妍又兀自開始走，某人當然是緊緊跟著。

「要……說說嗎？」加州氣候宜人，總體來說算是個不錯的地方。為什麼不想回去，俞利十分關心。

「回去也就是工作罷了，沒什麼特別的。」秀妍淡淡地回答。

「妳不喜歡妳的工作？」

「喜歡啊……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不要工作，天天休假。」秀妍慵懶地感嘆了一下。

「替電影做配樂，應該也是件有趣的事吧？」雖然見識廣闊，對於電影工業，俞利倒不是那麼了解。

她想，作曲，應該和繪畫一樣，都能讓人享受到藝術的美好吧？

但出乎意料地，秀妍並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

「不論什麼事，牽扯到商業活動的時候，就沒那麼原先那麼簡單了。」秀妍淡然表示。「如果只是單純的藝術行為，可能還單純一點。」

「那麼，為什麼不當個專門的演奏家呢？比如加入樂團之類。」

「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那妳solo。」俞利一臉認真地說。

秀妍聞言，愣住腳步，朝俞利望了一眼。

眼神似是愉悅，但真正的情緒實則很深，深得看不見底。

「我不是個好演奏者。」秀妍搖搖頭。

俞利皺眉，也望著那對美麗的深褐色眼睛。「如果妳願意的話，妳一定會是個很棒的演奏者。鋼琴家，說不定歌手，都是很有可能的。」

秀妍低頭一笑，伸手挽起了俞利的手臂繼續走。「妳又沒看過我彈琴或唱歌，怎麼這麼肯定？」

「這是我藝術家的直覺。」被秀妍這樣靠近，方才過於凝重的語氣恢復了平時的輕快。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一手讓秀妍搭著，俞利呵呵笑了一下，又問：「可以的話，說說妳的故事吧。」

「真的想知道？」

「當然。」

「……」

秀妍默不作聲，俞利也沒有催促她。眼角餘光看著秀妍低頭不語的樣子，顯是在沉思，俞利便只是靜靜地陪她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