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小允，小允，快醒醒，該起床了！」

「小允呀，別賴床，快醒來！」

「小允……小允！起床！」

允兒睜開眼睛，看見一個人影背光站在床邊。陽光在她背後透著乾淨明朗的光，白茫中暈散著淡糊的七色彩虹，如夢似幻。

「小允呀，快點起來吧！」人影用無奈卻帶著縱容笑意的語氣說著。

這聲音，每個早晨在耳邊響起。

聽著，就覺得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抱我。」允兒高高地舉起雙手，瞇著惺忪的眼睛對人影微笑撒嬌。

「真是的，一定要這樣才肯起床嗎？」

看似抱怨著，人影依舊彎下腰來抱住允兒，把依然在床上躺著的允兒拉成坐姿，讓允兒紮紮實實地賴在自己身上。彼此的下巴則靠在對方的肩頭，耳對耳，輕輕磨蹭著。

美好的感覺，如此真實。

「早安，俞利歐膩。」

「早安，允。」

允兒露出了微笑。睡眼矇矓的，懶洋洋的，幸福的。

俞利沒有看到，但是她知道。她也勾著平淡而寵溺的笑容。

只是那眉宇間，卻有著一縷憂傷。

彷彿天空裡的白雲，末端上那一絲絲的雲絮，虛渺而不易見。

「但是歐膩，這麼早起床做什麼？」

「呀，妳忘記啦？」俞利拍拍允兒的頭。「今天要跟社團一起出去玩啊！」

轉頭一看，地上幾個背包和行李袋靜悄悄躺在那兒，等待主人帶它們踏上旅途。

七月七日，天氣晴。

因為是美術社的旅遊，所以選擇了風光明媚的郊外行程。

蜿蜒的山路，可以看見下方歡騰的海浪撲打岩壁。太陽一直高高照耀著，蔚藍的天空與海連成一片，宛如沒有地平線。

像是世界沒有盡頭，時間也沒有。

遊覽車上，有人拿著畫筆素描，有人拿著相機拍攝風景，其他人則是開開心心地唱歌、聊天。

坐在靠窗的林允兒打開了一包巧克力餅乾，拿起一塊，想餵給旁邊的權俞利。

一轉身，就看見權俞利望著她，眼睛眨也不眨，即使窗外陽光偶爾刺眼。

「幹嘛這樣看我？」

「看妳要吃第幾包餅乾啊？我好擔心我餅乾帶不夠。」俞利開玩笑地說著，一臉頑皮。

允兒癟了癟嘴，用不想理會的眼光看俞利，眼角卻在偷瞄著。

呵呵笑了笑，俞利伸手順順允兒不久前才剛剪到肩下一點的頭髮，輕輕挨近她。

「我是在看我們小允，真的越來越漂亮了，連吃餅乾的樣子都好漂亮。」俞利一手遠遠舉起相機，喀擦一聲。「好想把有妳的每一瞬間都牢牢記下來呀！」

暖暖的，不知道是因為陽光，還是這句話。

相望。

允兒放下餅乾，像早晨起床時那樣賴到俞利懷裡。

只是多了一個吻，在俞利唇上。

不用記，因為我的每一瞬間都會有妳。這個吻如此訴說著。

權俞利知道。林允兒也知道權俞利知道。

代替話語的是那擁抱時，兩人逐漸加重的手勁。

車上的人都平靜地看著這一幕，面帶微笑。

參訪了果園、牧場，權俞利的相機裡，滿滿都是林允兒的畫面。

林允兒墊起腳尖，專心採水果的畫面。

林允兒沾沾自喜，張嘴咬下水果的畫面。

林允兒的手背上停著一隻蝴蝶時，她驚喜微笑看向鏡頭的畫面。

林允兒拿著草料，溫柔餵著一隻白羊的畫面。

林允兒喝了牛奶，上唇一道牛奶鬍子的畫面。

林允兒走在青綠的草原上，抬頭瞇眼望著悠悠白雲的畫面。

林允兒……

林允兒……

「歐膩！不要照相了，跟我去騎馬好不好？」允兒牽著一匹毛色柔亮的高大黑馬向俞利招手。

俞利帶著相機跑過去。

「但我想拍妳騎馬的樣子耶？」

「其實，歐膩……」允兒稍稍低下頭，彆扭地揉扯手上的韁繩。「我不敢自己騎啦……我怕馬兒突然暴衝……」

俞利一聽，恍然大悟似地露出笑臉。她放下相機，接過韁繩，鼓勵性地拍拍允兒的背。

「別怕，歐膩替妳牽馬。」俞利從允兒背後輕輕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說道。「上去吧？不要擔心，歐膩會好好抓住馬的。」

大笨蛋。允兒在心中念了一句，然後嘟了嘟嘴，翻身上馬。

俞利摸摸黑馬柔順的鬃毛，馬兒似乎聽懂了她的話，順從沉穩地開始噠噠邁步。

藍天，白雲，綠野；一匹雄健的黑馬，一名氣宇軒昂的馬僮，一名溫柔婉約的女騎士。在遠處樹下乘涼的人們紛紛拿起畫筆，描繪這如詩的美景。

高高坐在馬背上，搖搖擺擺。視野很美，涼風舒爽，允兒卻只低頭看著俞利的後腦勺。

「歐膩。」允兒輕喚。

「嗯？」俞利回眸投來的關心微笑如陽光一般溫暖。

「妳也上來，一起騎好不好？」

看看允兒燦爛的笑容裡帶著期盼，俞利無奈地搔搔頭。

「呀，真拿妳沒辦法。」

聽見俞利這樣說，允兒立即綻放出更加絢爛的笑臉，稍微向前挪了一點。

「快上來吧！」

俞利踩上馬蹬，輕巧地躍上馬背，坐在允兒後面。

馬鞍不算大，兩人幾乎是毫無間隙地貼在一起。俞利的雙臂環在允兒身邊，兩人一同抓著韁繩，而俞利一手還握著馬鞭。

「準備好了嗎？」俞利露出了有點壞的自信笑容。「要抓緊喔！」

「什麼……？」

在允兒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俞利身體微震，雙腿夾了一下馬腹，輕抽一鞭，馬兒就開始輕快地慢跑起來。

迎著風，速度不算很快，但允兒還是有點害怕，姿勢稍微僵硬著，眼睛也不太敢向前看。俞利附在她耳邊說道：「別怕，有我在呢。抬頭挺胸，跟著歐膩的節奏就好了，嗯？」

「嗯。」

允兒挺起腰枝，起初重心保持得不那麼穩，會和俞利輕輕碰撞；慢慢地，兩人的節奏結合在一起，速度也漸漸加快了起來。

健壯的馬兒盡情奔馳著，可以聽見風的呼嘯聲。

被那雙有力的手臂圈在懷裡，體溫互相傳遞，允兒可以感覺到俞利的呼吸輕吐在自己的後頸上，感覺到俞利緊緊貼在自己身上時、隨著馬兒奔跑的躍動。

上、下、上、下，兩人的身體相碰摩擦著，允兒忽然覺得有些害羞，緋紅了臉，卻又不想讓俞利察覺。她偷偷朝後瞄了俞利一眼，俞利只是帶著沉著的微笑看向前方，專注地駕馬。看著俞利臉上的平靜，允兒也專心享受著風在兩人身上的吹拂。

在風裡很舒服，就像是不存在一樣。知道有俞利在身後，允兒甚至可以偶爾閉上眼，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遠方作畫的人則是繼續專心勾勒著自己的作品。

離開牧場已是傍晚，天色有些暗。

下山的路比上山還難開，遊覽車走了好一段崎嶇驚險的公路，才到了山下預定過夜的民宿。

民宿離海灘不遠，靠山的海岸雖然不遼闊，但已經很夠她們在那裡烤肉，舉辦熱鬧的營火晚會。

俞利和允兒都開懷吃了烤肉，開心地跳了舞。兩人搭檔表演的熱舞技壓全場，贏得熱烈掌聲，大家都向她們舉杯表示佩服。

有那麼一刻，允兒恍然覺得那場面就像是婚禮似的。

她轉頭看看俞利，俞利似乎和她一樣恍惚。

橘紅的火焰熊熊燃燒著，像是熱烈的舞動；一點一點向上奔竄的微小火花比黑夜裡的星光更加燦爛，宛如一個個熾火精魂飛昇入天。

海是墨黑的，浪花拍打上岸時依然灑了一片細碎的白沫，然後逐漸破散，宛如幻滅。

俞利一直坐在離海水有一段距離的沙地上，在火光照耀之下，憂傷地望著允兒的一顰一笑。

在水邊和別人玩了一陣後，允兒拖著濕漉漉的雙腳朝俞利走來。俞利的臉孔在火光裡，顯得有些陰暗。

「歐膩，為什麼不去玩水？」允兒記得俞利最喜歡海邊。

「歐膩有點累。」一如往常，俞利向她笑著。「妳玩得開心就好。」

允兒走到俞利面前，俞利張開了四肢，讓允兒坐進她的懷裡。

一坐下，就躺進那熟悉的懷抱裡。穿著背心和短褲的兩人肌膚碰觸著，不知是否因為微涼的海風，允兒覺得俞利的體溫有點冷。

允兒摩娑著俞利環抱她的手臂，也用修長的雙腿輕輕勾纏著俞利。

「歐膩，冷嗎？」

「抱著妳，就不會冷了。」說著，俞利輕輕在允兒臉上親了一下。

嘴唇很乾。允兒心想。

「歐膩玩得開心嗎？」

「開心啊，能跟小允出來玩，當然開心。」

「以後我們也常常出來玩，就我們兩個。」

「小允去哪，我就去哪。」

「去騎馬吧？歐膩騎馬的技術真好。」

「是因為載著小允的關係。」

「歐膩知道我為什麼挑那匹馬嗎？」

「妳不是要說，因為我黑吧？」

「才不是，妳是棕色的。所以我才不挑棕色，這樣搭起來不夠帥。」

「那為什麼挑牠？」

「每個童話故事都有白馬王子嘛，白馬王子一點都不稀奇。」允兒稍稍翻身，抬頭望著俞利。「但是黑馬王子是獨一無二的，世界上只有一個黑馬王子。」

「喔……所以？」

「妳說呢？」

允兒笑笑，晶瑩的眼睛望著俞利。

火光搖曳，一明一暗，愛情蕩漾著。

俞利低頭吻允兒，允兒的額頭、眼睛、耳朵、鼻子、雙唇，像是要用雙唇記清楚允兒的輪廓。

太濃烈的吻，允兒沒有察覺俞利眼裡的哀傷和不捨。即使停止了吻，也不想離開俞利的懷抱。

沙灘上，俞利抱著允兒，允兒依偎在俞利懷裡，兩人偶爾彼此親吻。直到營火逐漸萎縮，但人群似乎都還不想離開。

「歐膩，我累了，想睡覺。」

「我抱妳睡。」

「不回去嗎？」

「我抱妳睡。」

「那，走的時候要記得叫我起來。」

「當然。」

「一定要記得喔……」

允兒在俞利懷中，很快地沉沉睡去。

望著允兒閉著的雙眼，俞利在她額頭上又一次吻著，眼淚滴滴落下。

「小允，我愛妳。」

眼淚滴在允兒的臉上和手臂上，不過她並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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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會放下集，在此之前先說好，如果只想看甜文，就看到這裡，不要看下集了。

不論上下集，都很希望可以看到回覆。

或許可以說說對這一篇的感覺，或許也可以猜猜下集會發生的事。

給點回應，好嗎？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