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宛如有一波力場往周圍爆散開來。

沒有血管爆裂而成的鮮血四溢，允兒的拳頭被一隻手擋了下來，停在荷拉眼前。

圍觀者的感覺是好像有一陣風，從大門方向的人群後竄入，在荷拉周圍形成一面風壁那樣；風在那隻手和允兒拳頭接觸的一瞬間散去，但能量又全都回到那人手裡似的，讓允兒的攻擊無法再前進。

不知何時出現在荷拉身邊，以單腳跪姿的狀態伸手接住了那一拳，這名殺手抬頭看著允兒，眼裡沒有責難，但也沒有懇求。她的神情高冷，即使是跪姿也沒有減少她的氣勢。

允兒並沒有立刻收手。她認為她的力量還沒有全出，只要再用力一點，她可以贏的——

「夠了。」這名殺手輕聲說。「已經夠了吧？」

這句話語中的沉靜好像潑了允兒一大盆冷水；允兒耳裡的嗡嗡鳴叫緩和下來，思緒回復清晰，同時也再次意識到週遭的注目。

感覺就像是看到一張張充滿驚恐或是強烈警戒的表情。

允兒鬆開箝制荷拉衣領的左手，也收回了右拳，往後退開兩步。

她認得這個接住她右拳的人，那是朴奎利，和她們住同一棟樓的殺手。她看著奎利扶起具荷拉，輕撫著具荷拉的背；荷拉彎著身，在奎利的照護下像個孩子般不住的哭泣。

「我為她做的事向妳道歉。希望妳不要介意。」

奎利這句話在圍觀的練習生中引起了一陣小騷動，但奎利本人似乎不以為意，扶著荷拉轉身就走了，也沒理允兒是否有回應。

在樓梯上從允兒被打到左耳時開始目睹戰局的李順圭沉默了一會兒，才步下樓梯。

雖然順圭什麼話也沒說，但氣勢裡透露著一股驅散人群的魄力；她所經之處，人們彷彿就想起自己還有事情要做，紛紛散場，咕囊著說要去吃飯或是要去做重訓。順圭暢行無阻地走到允兒身邊，看看允兒染著血絲的嘴角。

「沒事吧？」

「嗯。」

「快走吧，妳遲到了。」

林允兒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

順圭陪她走到Narsha的辦公室門口，於是一路上便沒有人敢再多看允兒一眼。

「結束之後一起回去吧。我車就停在妳旁邊。停車場見。」順圭說完，敲了門，讓允兒自己進去。

穿過秘書室，允兒走進Narsha真正的工作區裡。

一片幽暗，只有從大落地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照亮靠近露臺的地方，照不到辦公桌和沙發區那兒。

Narsha一身黑衣，站在桌邊等待她，一臉嚴肅。

「請坐。」Narsha說。

經過休息之後，荷拉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下來。朴奎利領著她離開休息室，打算先帶荷拉回自己的住處，避免讓荷拉獨處而又想起傷心事。

只是來拿個腦波測試報告，想不到剛進大門就看到這場鬥毆。一般而言，殺手不太會勸架的，除非是關係親近的人，不然這樣袖手旁觀其實並不奇怪；再加上荷拉是殺手七段，在場級數比她高的人應該不多，不太會有人敢出手幫林允兒。

如果剛才自己沒出現的話，結局會怎麼樣呢？如果林允兒打中的是荷拉的眼睛，那應該會瞎掉吧；如果是鼻子的話，鼻骨很可能會粉碎。

擋住那一拳的時候，老實說，手很痛，痛到她想甩手，不過為了形象和面子，只好連皺眉頭的衝動都忍住。

林允兒啊，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得的殺手。奎利看看具荷拉，覺得自己只能盡其所能陪她度過這個低落的時期了。

只是，那個幾乎十項全能、才華洋溢的殺手權俞利，真的就這樣結束一生了嗎？

未免太短暫了。

當奎利和荷拉走到大廳時，荷拉忽然停下腳步。

前方聚集了一小群人，正抬頭望著排行榜大螢幕議論紛紛。

荷拉往前走了幾步。原本她和林允兒打架時還在個人第一位的名字，已經不再那裡了。

朴奎利也沉默的看著那份榜單，自己的名字從第八位上升到第七位，但卻有點高興不起來。

具荷拉轉頭，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柱子邊的電腦機台。她用那纖細的手指，輕輕觸碰螢幕上的選單。不知道是接觸不良，還是她的手抖得太嚴重，她按了兩三次才成功選取「排行」的字樣。

進入排行主頁面後，畫面上那份和大螢幕一樣的榜單當然也沒有了那個名字。她點選「搜尋」，用已經模糊了視線的眼睛找尋她要的字，拼出那三個字，「權」……「俞」……「利」……

按下「確定」——

螢幕翻黑，像是紅色印泥蓋上去的「查無此人」四個大字，以一秒一次的規律速度閃動。

在有人發現她的眼淚掉下來之前，荷拉有生以來第一次抓起奎利的手腕，用眼神問奎利：可不可以帶她回家——

讓她再好好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