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第四十五章 棋局終結者

林允兒走經總部大廳，低著頭的原因一是不想引人注意，二是她今天真的心情複雜。

殺手的死亡消息不會正式被宣佈，但是大家仍然有一個方法可以確知，那就是排行榜。

在總部大廳的一幅螢幕上，有組織裡的殺手排名，每兩小時會更新一次，分為單人名次和搭檔組合排行，畫面會顯示排在前十位的個人和組合。

如果是榜上有名的殺手死亡，大家立刻就能發現，因為她的名字會直接消失，排在她之後的人全都向上遞補。

除了這個螢幕，旁邊的電腦機台也有這個功能。在主頁上點選「排行」，進入這個項目之後，點選排行榜上殺手的名字，或是輸入姓名搜尋特定對象，便可以看到該名殺手的級數、最高酬金、年度累積收入，可能還有喜歡的歌手或討厭的食物那一類不太重要的資訊。

可是，若是所欲搜尋的殺手已經被總部判定為死亡的話——

黑屏畫面上會出現閃動的「查無此人」紅色字樣。

今天就是決定權俞利的名字是否還在這份名單裡的那一天。

但同時，今天開始，可以在這個系統裡搜尋到「林允兒」這個名字。

這兩個日子竟然排在了同一天，林允兒覺得有點諷刺。也不是說特別針對誰，可是就是有點命運弄人的感覺吧。

剛從人事管理處拿到了具備員工證明和殺手執照兩種功能的新ID卡，現在她要去Narsha的辦公室。但是，她不明白為何只有她。

唯有搭檔和指定代理人能領取組織對該名殺手存亡的判定結果；而如果組織認定該殺手已經死亡的話，會接著對遺囑相關人宣讀遺囑。

只有允兒收到面會通知，這代表俞利指定的代理人是她，而遺囑相關人也只有她。

由於俞利早已取消了和太妍的搭檔契約，所以連太妍也不能進去。允兒得要獨自面對。

腳步莫名變得沉重。

走得有點失神，剛上樓梯沒幾階，允兒一抬頭，迎面看見具荷拉站在兩格階梯之上冷眼望著她。

視線接觸不到半秒，具荷拉一拳冷不防襲來；允兒只來得及護住頭，但仍被震得驚險退下樓梯；才穩住重心，身體又受到一記強踹，讓她往後摔跌很大一段距離，在地上滾了兩三圈才解除那份衝擊力。

痛歸痛，她還是快速爬起來。周圍投來的視線讓她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大廳，好奇、驚嚇、看好戲的目光都有，但這些都不是需要她分心注意的。具荷拉來到她面前，純然的憤怒和恨意顯露無遺。

「我跟自己說不要怪妳。連秀英歐膩都沒有怪妳了，我有什麼資格責怪妳？」荷拉聲音不大，只是不帶半點感情。「但是不怪妳的話，難道要我怪俞利歐膩嗎？從我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來看，我實在沒辦法不恨妳。」

握緊拳頭，她朝允兒靠近，開始一陣不間斷的攻擊。本來荷拉的風格是那種很敏捷但力道稍弱的快速擊打，但她今天根本不管速度，只是使勁猛攻，看到哪裡有空隙就打，拳腳樣樣都來；即使如此，她的速度還是算很快的。允兒邊退邊擋，盡量保護較脆弱的部位，雖然無法做到全面防禦，不過影響不至於太嚴重。

「妳是在收集戰利品嗎？權俞利、金太妍，周旋在她們兩個人之間很有意思嗎？還是妳是在玩弄她？妳，有什麼資格這樣做？」荷拉一面出拳，一面說著，漸漸吼了起來。「妳這種人有什麼資格占據她全部的心？她為妳死過六次，六次啊！光憑這個妳就應該向她下跪、求她原諒！」

上腹被一擊迅雷般的上勾拳打中，吃痛之時又被抓住來一記膝撞，然後左耳紮紮實實接了一個勾拳，頓時頭昏耳鳴了起來；允兒退到一旁扶著柱子，低著頭摀著左耳，希望耳朵內的震撼能快點平復。但荷拉不給她時間，一個非常重的衝拳打過來；允兒勉強閃避，有些狼狽地往旁邊逃開，模糊的聽著荷拉說的話。

「對，妳是個殺手，妳甚至殺死了那個那麼愛妳的人。妳以為不是妳下的手，就不算妳殺的嗎？愛和死亡在妳眼裡都不算什麼！對吧？妳真了不起、了不起啊！」

聽到這裡時，允兒心中忽然也一陣怒氣。可能是受到太多攻擊，覺得自己也被打夠了，又或者對這一番評論和周圍的冷眼旁觀感到不滿，在荷拉又逼近而來時，允兒抓住具荷拉的拳頭，架住關節，旋身一繞，把她給甩出去；荷拉失去重心後稍做翻滾，很快就順勢站起來，但是允兒的低身衝拳已經來到，撞往對手的腹部，再一掌轟向前。具荷拉往後倒了好幾步而跌坐在地，差點撞上大廳裡的石柱。

但林允兒的怒火好像沒有因此控制住。荷拉剛要站起來，就被允兒伸手緊緊揪住衣領硬往石柱推；背部撞到大理石柱，氣管受到壓迫，荷拉雙手奮力抵抗，當下只想到林允兒的力氣超乎她想像的大。

具荷拉不願意認輸，允兒從她的眼神裡看得出來。那眼睛裡的恨意一點也沒有散去，彷彿即使直視著死亡也毫不妥協。

居高而下的林允兒慢慢掄起右拳，握緊了，好像在做最後的脅迫。

具荷拉仰望那個拳頭，不甘心般的流下淚水；也許那淚水裡還有更多其他的情緒，但允兒現在只看得見荷拉對她的怨恨和對自身技不如人的懊惱。

允兒還在耳鳴，旁人好像有說話，她聽不見，也聽不進；理性和煩躁感在她大腦裡放肆地互相攻擊著，戰火燃燒，和被打的痛感而引起的自我防衛機制一同，燒掉了她思考的能力。

就在那一拳重重擊墜時，允兒的內心是空白的，並且什麼也沒在想。

荷拉沒有閉上眼睛。她也是什麼都沒想，只是在心中描繪著權俞利的身影。

然後拳頭轟下。

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