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允兒不是不記得俞利的那句話。這些日子以來，允兒也清楚太妍對她已經有了過度深入的情感。

那是愛，比權俞利的溫柔體貼還要濃烈而絕望的愛。因為處於絕望，反而更緊緊攀著唯一救命的繩索，所以當事人更加無法放手。

可是，愛……什麼是愛？老實說，這真的太抽象了。對於允兒來說尤其是這樣。有的人或許是為愛而活，但允兒一路走來的人生都是為自己而活。時而孤獨，時而紛亂，對這樣的人來說，與其說她需要愛，不如說她需要活著的信仰、精神的支柱。

那麼信仰是愛嗎？愛是信仰嗎？這都只是文字遊戲。

愛情是盲目的，信仰也是。而信仰不能被摧毀，它甚至比愛情更神聖而沉重。

「把妳留下來，只是不希望妳們多年的搭檔情誼就這樣毀於一旦。」允兒面不改色地說著，不論是否為謊言，聽起來都像是真實。「對不起，可是我只要權俞利的愛。我只能允許一個人走進我的心，那個人是她，不是妳。」

「為什麼妳只認定俞利才是那個人？妳們認識才不到幾天就在一起，不是嗎？就因為她先回頭救了妳，而我沒有嗎？」太妍盡可能維持冷靜地說。「妳真的愛俞利，還是只是愛上了她能給妳的安全感？」

太妍的問題彷彿要將允兒一步步逼上懸崖。她想要聽到真心話，聽到允兒真切承認愛俞利，而她，一點機會也沒有。這樣子，她才願意死心。

「我沒有辦法回答妳，因為我不懂愛情。可是，她是第一個讓我覺得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人。以前，我雖然一直想盡辦法活下來，卻不知道為什麼要活著。說穿了我只是怕死而已。妳懂那種行屍走肉的感覺嗎？」允兒的視線飄向窗外。陰晦的天空，雲朵濃得化不開，就像現在這三人之間思念、憂愁，以及矛盾。

然後她將目光移回客廳內的電視。不斷播報同樣爆炸案的新聞顯得如此嘮叨，卻持續提醒著她，俞利正為了她而身處危險之中。

「直到俞利出現，她這個人、她所做的一切，讓我覺得也許一直看著她、和她一起活下去，我可以看見不一樣的世界，可以不用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她不是救了我的命，而是救了我的靈魂，妳懂嗎？我對她不只是一般的情感。權俞利是我現在所有的一切，是我的信仰。」

說著說著，好像也說服了自己：林允兒真的愛著權俞利。然而一面說著，允兒也一面懷疑起了自己：難道她對權俞利的感覺，真的不是愛情嗎？

而太妍甚至連這個信仰都覺得過於薄弱。

「俞利是妳的一切？一直以來，看著妳悲傷流淚、陪著妳的人都是我。如果她真的是妳所說的信仰，她怎麼會讓妳這麼傷心？她為什麼會在妳苦苦哀求的時候還棄妳而去？」

「是因為……是因為我做錯了……我應該聽她的話……」

「妳沒有錯。追求妳的快樂、妳的幸福，做妳想做的事，這不是算是背叛她。要說的話，是我，我背叛了她。」

太妍低下頭，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這段時間以來，並非沒有良心的譴責；兩人從殺手練習生時代就認識，一起出生入死，之後又成為搭檔和室友，或許就因為性情相投，現在雖然各有各的立場，卻也都捲在同樣的漩渦之中。

「俞利說的沒錯。妳是我把當成她的替代品。如果妳和俞利之間不能算是愛情，我和妳之間也什麼都不是。妳知道嗎？這樣真的很痛苦。」

「就此打住吧，不要再彼此折磨下去了。」即使感到愧疚，允兒只能狠下心說道。

「……那麼，請妳讓我死心。」

太妍深呼吸後，站起身來，低聲擠出這句話。

但允兒並未完全理解太妍的意思。她跟著太妍起身，有點疑惑地看著太妍。

「請妳明明白白告訴我，妳不愛我，而且永遠不可能愛上我。」

「我……」

「說吧。」

「我不愛妳……」

「還有呢？」

「永遠，永遠……」

太妍白皙的臉龐因為過度壓抑心緒，而透著淡紅血色；她那對好看的眼睛執拗地凝視允兒，眼神雖然決絕，卻也有一絲不甘的悲傷。

允兒看著太妍，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口。

為什麼呢？

「永遠……」

再試一次，卻還是不行。

此時新聞插進了快報。兩人耳邊傳來了響亮的炸裂聲，雖說是從電視裡傳來的，卻彷彿也炸入了她們現在所處的空間裡；螢幕裡燃著橘紅色的火花，黑煙濃密燻騰，無秩序的警民和記者讓現場看起來更加喧亂。

連日來的第三起爆炸案，起火地點是位於郊區的一幢高級獨棟住宅，據說當時並沒有人在家。模糊的影像中，看不見任何嫌疑人的身影，但是卻又有著一股充滿邪氣的壓迫感，在熊熊烈火裡呼嘯。

允兒緊握的手心捏著汗，微微地顫抖；太妍則一面看著那新聞，一面觀察允兒。當畫面跳回攝影棚內，允兒才又轉頭看向太妍。

兩人都可以感覺到俞利的存在。好像權俞利就站在這個客廳裡一樣，和她們一樣站著，無聲地呼喚允兒，無聲地對太妍訴說憤怒與失望。

「妳說不出口，對不對？」太妍開口說道。

允兒垂下視線。「但我是愛她的。」

太妍走上前，伸手摸了允兒的側臉，允兒沒有閃躲。

「我會等妳想清楚，再告訴我答案。在俞利回來之前，我仍然會陪著妳；如果妳和俞利可以過得幸福，我就會自動離開。但是妳必須知道一件事。」

「什麼？」

「只要妳需要我的時候，我隨時都會出現。如果權俞利再讓妳傷心流淚，就算是用搶的，我也一定會把妳帶到我身邊。允……」太妍輕輕拭去允兒不知不覺落下的淚水，堅定沉穩地說出諾言：「有我在，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傷害妳，不論是身體，或是妳的心，我都會用我這雙手，好好地守護。」

如同崔秀英曾對權俞利做出承諾一樣，金太妍也對林允兒說出了誓言；這種約束有時候是祝福，有時卻也是詛咒。沒有人能夠選擇命運，渺小的人類所能做的，就是靠著這些羈絆攜手對抗命運。人生其實就是一場壯麗的戰爭，裡面有無數的戰役；能夠得到什麼勳章，什麼時候會陣亡，戰士們根本無暇去想。

這是戰爭。宣示了忠誠之後，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太妍轉身回房間。客廳裡只留下允兒，以及電視新聞裡，那持續燃燒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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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每一章節都留言，

但是第29章已經結束，請留心得，謝謝。

接下來有八個小節全都是權俞利的戲份，

俞利呀，宇導還是最愛妳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