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感謝Girl de Provence 贊助播出(大誤)

俞利的房門前，老總管從口袋裡拿出一隻鑰匙，正在開門，而秀妍在一旁等著。

一路上，他們沒有說話。老總管只是微笑，鄭秀妍一如往常沉默。

門開了，老總管領著她進去，請她到了俞利的書房。書房收拾得整齊，書桌桌面亦是乾乾淨淨，唯獨擱了一本黑色畫冊在桌子中央，格外顯眼。

「請。」總管恭敬地說著，並以手勢示意。

秀妍小心翼翼拿起畫冊，打開——

她看見第一張畫後，面不改色，注視良久，接著翻開第二張。

第一張、第二張、第三張，十來張紙，有素描、有色鉛筆畫、有水彩，畫的幾乎都是她：她的側臉、她的微笑、她低頭看書的模樣……如果畫的不是她，就是畫著一隻小狐狸：寫實風格的小白狐在雪地裡散步或睡覺，漫畫風格的小雪狐在彈鋼琴或是和一隻小黑熊吃鬆餅……

最後一張彩畫是俯視的斜角，畫面有些模糊，稍微的柔焦效果彷彿是一瞬間的印象。畫裡有個女人站在一棟建築物前，微微抬頭向上看；而那棟建築的牆柱設計，秀妍總覺得似曾相識。

於是她拿起這張畫，走到陽台的石雕圍欄邊。

瞇瞇眼睛，映入眼簾的別墅大門，果然和畫裡的景色一模一樣，只不過畫裡的主角，如今正處於畫家當初所站的位置。

俞利……畫的是初次見到她的那一天。

她帶著畫回到書房裡，打算把畫紙夾回冊子裡時，注意到紙的背面寫了一小行字：

妳第一次來我房間時，如果妳把畫架上的布揭下來，就會看到這張畫還沒完成的樣子。

「這張畫，少領主畫了很久。」一直默不作聲的老管家這時開口。「少領主不擅長印象派的技巧，畫了幾次都不滿意，於是便重新來過。」

「是嗎……」

「越是在意，就越不容易畫好。尤其少領主是個很完美主義的人，一點點小錯她都會很執著。」

「她很完美主義嗎？」

「您看她陪伴您的過程，哪一點不是精心為您著想的呢？唯一的意外是您差點在森林裡暈倒的那一天，少領主為此自責不已。」

「傻瓜……」秀妍不禁脫口而出，忽然覺得這樣說人家的主子好像不太好，趕緊轉移話題以掩飾自己的失態。「那她為什麼不自己把這些交給我？」

「為了在離別之後，可以分散您的注意力。如此一來，您便不會感到太難過。」

「我才不難過呢。」秀妍撇撇嘴。

老總管只是微微一笑，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謝謝您，秀妍小姐。」

「為什麼要謝我？」

「少領主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真誠地笑過了，自從……允兒小姐去了日本之後。」

「您知道她們的事？」

老總管點頭。「我在來莊園工作之前，一直是少領主的隨身管家。少領主去瑞士念書後，我就來到這裡接任莊園總管。」

「原來如此。那麼俞利一定和您說過這些心事了。」

但老總管卻搖頭。「少領主不曾和我提過她和允兒小姐的關係。」

「那您怎麼知道？」秀妍感到有點訝異。

「作為管家，很多事情都看在眼裡，只是不需要妄加議論或宣揚。」總管淡淡地回答。「不過，由此您可以知道，少領主對於自己在乎的人，有多麼保護，保護到即使是從小看她長大的人，她也不會掉以輕心。她如果建議您留在這裡休養，必然是已經下定決心，並做好了所有安排，絕不會對您有所傷害。」

「你連這個也知道？」

「這個嘛，早在少領主決定親自送餐給您的那一天我就可以猜到了。」

秀妍悄悄重新打量了一次這位老管家。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她，還不是很習慣自己出現那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老管家仍是和藹地笑著。「所以，就當是我這個老傢伙多事一次吧。請您考慮考慮我們少領主的提議，不要拒絕好不容易得來的機緣。我可以保證，這座莊園裡的每一個管家和侍者，都誠心希望您可以留得久一點。」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秀妍垂下頭，摸著桌上的畫冊低聲自語。

「對公主好，這是應該的。」老管家說完，慢慢走向書房的門邊。快要出去時，轉身又說了一句：「何況身為下屬，當然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夠一直這樣幸福快樂。」

他鞠了一個躬，將秀妍獨自留在書房裡，恭敬地退出房間。

而秀妍拿起畫冊，走到落地窗邊。她沒有再出去，就站在那兒望著窗外。天空剛露出晨曦，陽光穿透雲霧照耀大地；秀妍把畫冊輕輕抱在懷裡，過了一會兒之後，帶著一絲淡柔的微笑轉身離去。

後來，這本畫冊裡，又多了許多張畫，一顰一笑都被仔細記錄了下來。而另外那些偏向插畫、漫畫風格的畫冊裡，則多了新的角色；例如最新放進去的那幾張圖紙上，就繪有一隻小雪狐和小花鹿如何欺負小黑熊的故事情節。

三年之後，莊園別墅最高樓的藝術廳裡，掛上了一幅新的人物畫像。

領主權俞利站在牆前抬頭仰望，畫中人絕美的容顏則居高臨下俯視著她。棕色的長鬈髮襯著精緻美麗的輪廓，秀氣的雙眉與晶瑩的眼睛為這幅畫更增添了靈魂，唇角淺淺的笑意優雅甜美。

權俞利認真地注視著畫裡的冰山公主鄭秀妍，久久不能移開視線。廳房裡像是靜止了似的，構成一幅寧靜的畫面。

直到有人推開了門，才重啟了時空的推移。

俞利轉頭看向門邊，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兒，秀妍從門後慢慢探出半個身體，向俞利露出微笑。

「怎麼這麼久？」秀妍故意提高語調以示抱怨。

「就來了。」

俞利再次看了看牆上幾幅畫，朝畫中的人們點點頭，緩緩移動腳步離開畫廳。

她走到秀妍身旁，關好門之後，牽起秀妍的手，輕輕印下一吻。

「走吧，今天的風很舒服，最適合散步了。」

抬頭一望，走廊窗外，正好有兩朵白雲悠悠飄過，彷彿手牽著手，在蔚藍的天空裡，輕盈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