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9.《Off Court》

加班是人們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尤其在過年過節時如果還要加班，那真是毫無人性的事。

每個地方都是一樣的，就連氣氛一向沉著冷肅的中央地方檢察廳，今日也顯得格外浮動。檢察廳當然是不會大肆布置聖誕樹、聖誕燈飾之類的物品，不過各級司法官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會想趕緊結束工作，和親人好友一起過平安夜。因此今日，檢察廳裡的工作狂們似乎很難得地都提早開溜了，辦公室的燈一盞一盞暗了下來。

不久，只剩下六樓的某間辦公室還亮著暖黃色的燈。

C大法律系來的實習生徐玄完成了今天的打雜工作後，依照慣例到了編號0628的辦公室。其他實習生都說不用去報備了，因為官員們早就都跑得不見人影；不過徐玄很有信心，這間辦公室裡的兩位司法官一定還在辦公室裡。

鄭檢察官和黃助理檢察官可是廳裡勝率最高的組合呢。一個是傳說中司法界的天才，一個是做事最有計畫、號稱是檢察官經紀人的最強助理。大家都以為黃助理檢察官才是工作狂，但事實上……

果然，還沒到門口就聽見了助理檢察官黃美英的大嗓門。或許是因為走廊上很空曠，所以這聲音聽起來比平常還要大聲。回音嗡嗡的響，徐玄有點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不過大意應該就是：我要下班。

徐玄有點忐忑地敲敲門，黃助理檢察官的煙酒嗓兒忽然靜了下來。

「進來！」一個聲音較細的女聲回答。

推開門進去，鄭秀妍檢察官很愜意地坐在大辦公桌後，黃美英則是靠坐在她自己那張較小的辦公桌上，手上還拿著一疊資料。

「是小玄啊——」美英對徐玄笑了笑，然後轉頭繼續和鄭檢察官抗議。「妳明明說這份資料整理完就可以下班的！都六點了，我們家太妍已經在外面等我半個小時了！」

「沒辦法，誰讓我忽然想到其他判例呢？為了早日結案，妳得多辛苦一點。」鄭檢察官對美英的抗爭完全不予理會，抬頭看看門邊的徐玄。「妳有什麼事嗎？」

「是。今天的工作我已經做完了——」徐玄正想解釋，但立刻又被美英打斷。

「又不是明天開庭，一定要今天整理完嗎？」

「又不是妳整理完就可以上法庭了，我總需要時間分析吧？」鄭檢察官沒好氣地回答。「再吵，妳就留下來陪我分析。」

「嗚，我要跟太妍說，叫她告妳違反人權。」

「那也得要妳們家金大律師告得贏我才行。」鄭檢察官聳聳肩。「不然這樣，如果妳能找到人來代替妳做這些資料，我就放妳去約會。」

「現在誰會理我啊？大家都……咦？」美英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門邊就站著一個人。她轉頭打量著徐玄，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三秒之後，雙眼笑成了迷人的月牙狀。「親愛的小玄呀，妳今天晚上有約會嗎？」

「呃，沒有……」徐玄有某種不祥的預感，但她還是說了實話。

「趕著回家嗎？」

「也不趕……」

黃美英以驚人的速度依偎到徐玄身邊，挽起她的手臂笑道：「歐膩知道妳最認真了，妳不是一直很想多學一點檢察官的事務嗎？歐膩給妳一個機會，讓妳跟著我們鄭大檢察官好好的學習，妳說怎麼樣？」

徐玄低頭看看笑得燦爛的美英，又抬頭看看面無表情的鄭檢察官。「我當然是很樂意，但是我不懂的事情還很多，怕耽誤鄭檢察官……」

話又還沒說完，黃美英撇下徐玄，溜到辦公桌後按摩著鄭秀妍的肩膀。「我親愛的Jessi啊，今天讓小玄來幫妳，妳說好不好？我保證她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鄭秀妍一臉無奈。「投降投降，妳去吧，見色忘友的傢伙！把該注意的事情交代一下，該整理的資料也給人家。」

說完，起身離開座位。

「妳要去哪？」美英一驚。

「茶水間！跟妳吵這麼久我都渴了。」

鄭秀妍一走出去，黃美英就劈哩啪啦的對徐玄說明她待會兒要整理的案子，講得飛快，還夾雜英文；幸好徐玄聽得認真，速記能力也不錯，不然恐怕還真聽不懂。末了，美英對她露出了心有虧欠的憐憫神情。

「小玄啊，真對不起。」

「別這麼說，能幫忙我覺得很高興。」

「不是，妳不懂。」

「啊？」

「妳是住學校宿舍吧？妳可以先打電話跟妳室友說一聲，妳今晚回不去了。」

「為什麼？」

「我看今天不把這件案子的線索都確定下來，秀妍是不會死心的。在妳把這份判例整理完之前，她一定又會臨時蹦出什麼想法，然後妳就得再去找一份相關的資料和法條……」

黃助理檢察官的話一語成讖。她才離開大約半小時，鄭檢察官就叫喚徐玄，自顧自地說著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個相似案例，要她去調資料出來。

不愧是鄭檢察官啊，腦筋動得很快。徐玄敬佩地想著。平時就聽說過很多鄭檢察官的傳聞，說她氣勢過人，那張冷冰冰的臉光是站到法庭上就先贏了三分；雖然話很少，卻字字精闢，一開口就戳中對方律師的要害，屬於速戰速決型的辯論高手。徐玄去法院觀摩過幾次，果然名不虛傳。

在檢察廳實習的這段日子，雖然是被分到了鄭檢察官的辦公室當實習生，不過實際能跟在檢察官身邊的時間並不多，多半是由助理檢察官交代事項並從中指導，性質倒比較像是跑腿。能這麼近距離和鄭檢察官相處，還是第一次。

不過，總覺得私底下的鄭檢察官，和法庭上的她很不一樣呢。好像……沒那麼冷若冰霜，也沒那麼精明犀利的感覺，反而滿可愛的，有點慵懶；思考的時候，像一隻瞇著眼睛打瞌睡的貓，還會拿著一隻筆在紙上亂塗鴉。徐玄拿資料給她的時候，偷偷看了一下，鄭檢察官潦草地畫了一張臉，旁邊寫著「討厭鬼黃美英」。

這畫功，嗯，和我五歲的小表妹差不多……徐玄心想。

最神奇的是，鄭檢察官好像常常忘東忘西的。從六點開始，徐玄坐下來，鄭檢察官不時會問她一些事情，例如……

「徐玄啊，有沒有看到我的隨身碟？」

「徐玄啊，剛才那個高陽市的判例呢？」

「徐玄啊，我的新版憲法總則放在哪？」

「徐玄啊，我的紅筆呢？」

「徐玄啊……」

直到大概九點，鄭檢察官才想起來一件似乎很重要的事。

「徐玄啊，妳吃飯了沒？我好餓……」

後來鄭檢察官叫了外送披薩和炸雞，雖然徐玄覺得這很不營養，不過檢察官大人在上，她也不好說些什麼。

難得聖誕夜，偶爾吃一次，應該也不會怎麼樣的吧？

吃披薩的時候，鄭檢察官的手機響了。她甜膩膩地和打來的人講電話，神情滿是寵溺的微笑，讓徐玄暗暗訝異，原來法庭上的女王也有這種時候，應該是情人打來的吧？

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女王露出這麼溫柔甜美的一面呢？

鄭檢察官掛了電話，看見徐玄默默看著她，於是衝她一笑。

不笑還好，一笑倒讓徐玄不禁在心裡讚嘆。

好漂亮。

「妳幾點要走？」鄭檢察官一面拿起一片披薩，一面問道。

「都可以。」徐玄維持著冷靜的語氣。「整理完了再回去就行。」

「真的嗎？不用去約會什麼的嗎？」

「嗯，我還沒有對象。」

「是噢。」鄭檢察官笑了笑。

徐玄頓了頓，鼓起勇氣問道：「鄭檢察官呢？沒有約會嗎？」

「為什麼要叫我鄭檢察官？」

「啊，那不然……」

「妳不是都叫美英歐膩嗎？」鄭檢察官挑眉。

「是啊。」

「那為什麼不叫我歐膩？」

「噢，是。秀妍歐膩。」徐玄改口稱呼，雖然還不是很習慣。不過看見鄭秀妍似乎很滿意，徐玄也就這樣繼續說了：「所以秀妍歐膩今天不去約會？」

「我也還沒有對象呀。」

「真的？那剛剛和歐膩講電話的是……」

「是我妹妹啦，她從美國打過來的唷。」

「原來是這樣啊。」徐玄很正經地點了點頭，接下來秀妍說了什麼，其實她都沒仔細聽，因為她腦袋裡都迴盪著同一句話：我也還沒有對象呀……

吃完了之後，她們繼續未完成的工作，期間鄭秀妍仍然不時會找不到東西，也會叫徐玄再蒐集某些判例、打電話給某書記官問開庭紀錄、打電話給黃美英問事情，也會和徐玄討論一些法條，讓徐玄說說她的想法。雖然都是些嚴肅而死板的東西，徐玄卻覺得很愉快，一點也沒意識到時間流逝得有多快。

不過漸漸的，好像有二三十分鐘，辦公室裡靜了下來。徐玄正覺得奇怪，鄭秀妍怎麼不再找她說話了呢？轉頭一看，原來鄭檢察官不知何時已經窩到小沙發上，睡著了。

徐玄不禁笑了一笑。看看手錶，已經半夜一點了呢，真是一點都沒感覺。徐玄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大衣，輕輕蓋在秀妍身上，然後回到座位上，繼續整理文件，並且用紅筆標出重點，藍筆寫上相關資訊，鉛筆則寫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早上六點，睡夢中的鄭檢察官因為沙發難睡而醒了過來。她拉下身上的大衣，坐直身體看了看辦公室，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走到桌邊一看，一大疊資料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排版有序，字跡工整，非常用心。

可是徐玄到哪兒去了呢？

正納悶著，門輕輕地開了。徐玄走了進來，似乎是剛洗臉，臉上還有點濕。她看見秀妍，露出微笑。

「早安，秀妍歐膩。聖誕快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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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今天失敗，沒趕上午夜整點前發文T.T

俄羅斯的聖誕節，或者應該說是東正教的聖誕節，是在一月七日。

所以我應該要在一月七日發完第十篇的，但是......

對不起呀，我錯估自己的狀況了。

快要期末考了吧各位，考試加油啊，然後......我......

能寫文就寫文，能讀書就讀書吧，雖然我對於自己的試驗已經完全沒有鬥志和信心了。

權權看到這樣的我，一定會很不高興，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