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第六章  往事如雲（上） (Ch.06-3)

如同權俞利電話裡跟崔秀英說的，她的腳沒什麼大礙，才過三天就復原許多，只需要小心保養；她跌下去時用手撐住身體，除了身體重量之外還要加上往前飛的衝力，因此手腕的挫傷和韌帶拉傷比腳踝還嚴重些。太妍則是皮肉傷，關節部位正在結痂，不小心拉扯到就又會滲血。所以這幾天家事全由允兒一手包辦，太妍俞利更加覺得帶允兒回家是對的。

沒等俞利的手康復，允兒就要她幫忙指導一些拳擊動作和肌力訓練。權俞利發現林允兒看似瘦弱，力量卻滿大的，反射速度很快，如果全身的平衡性可以再穩定一點，確實很適合像她一樣從事近身搏鬥的活動。她經常帶著林允兒出去運動，在家傳授允兒一些能讓肌肉伸展並且調節呼吸的瑜珈動作；每每金太妍從她們身邊飄過時都面帶驚駭，彷彿被拉開的是她自己的筋骨。

看過她們運動的人不只太妍，順圭也看過，地點是公園的草地上和運動場跑道上；除了運動之外，吃飯逛街等活動，李順圭也可說是如影隨形，但俞利允兒這兩位當事人並不知情。實際上，受Narsha的指示，順圭和秀英一直都在密切觀察允兒週遭的動靜，這麼做是為了避免殺手組織的保密措施出現漏洞，因為黑幫依然對允兒虎視眈眈，但權俞利對此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秀英有時也會和順圭一起監看，如果時間和她的工作行程不衝突的話。雖然是搭檔，殺手有時也會單獨接一些適合自己的案子，或者機動支援其他同事；良好的頭腦和誰都百搭，獨立工作也不是問題，所以她們倆算是組織內自主性很高的殺手，即使同時接下多個案子，也能在期限內一一完成。

前陣子組織受軍方之託去應付一個喬裝成記者的中國間諜，任務內容要求很多，酬勞也很優渥，就是麻煩，需要一個細心而且演技高竿的人。崔秀英接下了這個任務，兩天前執行了要求清單上的最後一項：殺掉目標，且將死亡原因設定為引咎自殺。李順圭沒過問細節，但知道崔秀英執行任務那幾天還四處上社群網站按讚、給她喜歡的時尚設計師留言，最後只用十天就完成這個囉嗦的案子；從這一點就能推測，崔秀英對這個任務有多不耐煩。

不過，不耐煩的主因倒不一定是針對委託人。崔秀英心情不好已經明顯有一個月左右了；她心情不好時常常顯得看似注意力不集中，可是實際上執行任務時效率更高。在中國間諜這案子之前，還有個即將退役的中士奇蹟似地在登山時被蜂螫到而過敏致死，大家自然是找不到那隻蜂從哪裡飛來，蜂針當然也莫名其妙從醫院裡消失。就是這支蜂針讓崔秀英榮獲國安部門內相關人士讚賞，才在謀殺中國間諜的委託案件裡表明希望組織任用崔秀英；一般來說，指定殺手是要額外付費的，但崔秀英主動表示禮遇，讓委託人大受感動。

看來，崔秀英很快就能成為新執政政府的御用殺手了，說不定再過幾次政府就會派人來提親……呃，是挖角才對。而崔秀英本人則是對這條她精心鋪下的財路有點木然。

李順圭可不希望崔秀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雖然高效率是好事，但她寧可和崔秀英一起歡快悠哉地完成工作，多花點時間也沒關係，反正她們兩個這麼高效率，其實也只是為了多點時間來懶散。

「秀英啊，冷氣關小一點好嗎？我有點冷。」坐在駕駛座的順圭問。沒有拿下墨鏡，覺得連鏡框都越來越冰冷，於是忍不住開口要求。

「關吧。」秀英凝視著窗外。大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她看見戴著墨鏡的帥氣女子拿著兩杯飲料從咖啡店出來，臉上藏不住的微笑訴說著她正享受一段美好的近午晨光。

權俞利上了紅色跑車的駕駛座，崔秀英知道副駕駛座上和自己相仿的身影是誰。紅色跑車發動，李順圭也立刻打檔，技巧十足地遠遠跟上。

「為什麼是我們來做這種事？」秀英問道，又可能她只是自言自語。

「因為我們最機靈。」順圭心裡知道秀英並不想來，但語氣中沒有透露多餘的關切。

「怎麼不叫孝淵和小玄來啊？」崔秀英露出完全敷衍的眼神。

「歐膩說讓小玄好好度過剩下的大學時光。雅加達就害她少上了六天課，有點可惜。」

「那太妍怎麼不跟著她們啊？」

「哎，誰會想在這時候當電燈泡？雖然她其實很想跟吧。」

「咦，是嗎？」妳說的是宅女太妍嗎？秀英心中稍稍詫異。

「她前幾天還跟允兒走路去她們家附近吃冰淇淋喔。」

「這是允兒的功勞，還是冰淇淋的功勞？」

「不知道。不過我也吃了那個冰淇淋，還滿好吃的。」

「妳答應我的酒釀湯圓呢？」秀英催討順圭所欠的口頭債。

「妳最近不是沒食慾？」

「就是因為妳湯圓欠太久啊。」

「不是因為醋喝太多？」

崔秀英不屑地瞄了她一眼，不予回應。

李順圭吐吐舌頭：「開玩笑的啦。」

「不好笑喔。」

「但是……」順圭猶豫了一下，看看秀英，覺得她真的又瘦了，再瘦下去還舉得起那支又長又重的狙擊槍嗎？「我覺得我們得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