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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間,殺手練習生們在食堂吃飯,不過不論是手中拿叉子吃義大利麵、拿筷子吃泡菜燒肉定食,還是直接拿著三明治啃的人,都動作得極其緩慢;有人拿起果汁要喝,張嘴張了半天,吸管卻總是往鼻孔戳。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電視螢幕上播報兩週以來第三起名人死亡案件。

第一件是在上週,某娛樂經紀公司社長在溫泉飯店泡露天溫泉時,忽然心臟麻痺猝死,但死者並無心血管疾病病史;三天之後,最高法院宣判涉嫌詐欺和違反食品安全法的東皇集團家三女兒無罪開釋,東皇第三千金風光走出法院,卻在自家別墅門口受到狙擊,一槍擊中後腦,當場身亡。

訓練師們紛紛要求練習生以這兩個事件寫出推理報告。繳交期限都還沒到,就出現了第三場命案。

地點是日本名古屋的某日式大宅,一幢獨立於後院的法堂被焚毀;在燒毀的建築裡,發現已經焦黑了卻仍端坐著的前參議院議員遺體。死因初步推斷是切腹身亡,現場無任何打鬥痕跡。死者生前具有劍道六段鍊士資格,而死者自行切腹的角度又是合理的,可是死者並無任何自殺動機,案發當天稍早還生龍活虎的向記者表示,現任首相的國防方針完全錯誤,下週他將和民眾一起參加遊行抗議;究竟詳情為何,警方目前一點線索也沒有。

練習生們心中暗暗嘆氣,想著這一定又會變成作業了;不知道是哪位前輩給她們出的難題,這個週末大概不用想要溜出去玩了,還是快去圖書館翻檔案查資料吧。

就在小練習生們煩惱的同時,允兒正坐在Narsha的辦公室裡。

「做得很好。」聽完允兒的任務報告後,Narsha很滿意的全身打量她。「簡潔俐落,死狀和時間也都符合委託人的要求;尤其第三件,藝術分可以拿滿分了。不過,委屈妳了啊,還要犧牲色相給那個張社長佔便宜。」

「反正他都要死了,就讓他看一眼吧。」林允兒有些不悅的望著窗外回答。

「只有看嗎?」Narsha很有興趣的追問。

「……」林允兒閉上眼睛以免自己在上司面前翻白眼,然後很認真的看著Narsha。「還被摸了幾下。我那天晚上洗澡洗到都快把皮搓破了,現在皮膚超光滑,歐膩想摸摸看嗎?」

「唉唷喔呵呵呵呵!我怎麼好意思!」Narsha笑了起來,然後正色:「我就摸一下?」

林允兒很大方的伸出手。

Narsha看了她一會兒,沒有把握機會吃她豆腐,反倒是拿起放在腳邊的兩個提袋掛到她手上。

「這是什麼?」

「按照傳統,這個是給新職業殺手的賀禮。」Narsha用下巴指指大提袋說。「三瓶紅酒,妳生日年份、開始訓練的年份,還有通過職業考的年份。」

「……謝謝。那另一個呢?」

「拿出來看看吧。」

允兒把裝著酒的袋子放到地上,拿出小提袋裡分別用深藍色緞面布料包好的物品。

她打開來看,是一把放在槍套裡的槍,還有一把收在刀鞘裡的戰術刀。兩樣物品都非常眼熟。

允兒把槍從槍套裡拿出來。

端詳了一會兒,就知道她在哪裡見過這兩樣物品。

血跡已經清乾淨了,也沒有了它們主人手心的溫度。

「小心,裡面現在可是有裝子彈的。」Narsha說。「還認得嗎?」

林允兒點頭。

「已經清理保養過了,是把好槍。雖然時間還沒到,不過遲早是要交給妳的,什麼時候給都一樣。」

「時間指的是什麼?」允兒有點不懂。

Narsha站起來,端著咖啡杯走到窗邊,小小喝了一口。

「後天,搜救任務就會終止,但是還要再過一個月,俞利的檔案才會正式標註死亡,她的遺囑也會等到那一天才公佈。她在……綁走太妍的前一天簽署了新的遺囑,這個妳們都不知道吧?」

允兒搖搖頭。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想妳或秀英應該也都不知道這件事。」

「那也……不重要了吧?」

「是啊。不重要了。」

Narsha又喝了一口咖啡。

「這把槍和刀已經檢查過了,暫時就先交給妳保管。等到遺囑公佈的那天,就知道新主人是誰了。」

「這樣好嗎?」

「就先收著吧。」

「……謝謝歐膩。」允兒輕輕地把槍和刀用布包好,放回袋子裡。

咖啡喝完了,Narsha走回辦公桌後坐下,沒有叫秘書再送來。

坐在辦公椅上的Narsha,看起來比剛才嚴肅了一些。

「雖然任務都完成了,不過要等評鑑團的所有成員都同意妳具備基本的職業技能,然後在審議書上簽名才行。妳還要想好妳的遺囑內容,這個應該有聽其他殺手說過吧?去人事組,她們會幫妳準備正式的文件。接著,妳會有一堆保密合約、保險契約、殺手經紀約要簽。這些都弄完之後,妳的檔案才會正式轉到組織裡的職業殺手資料庫。職業資格和級數會直接加註在組織發的ID證晶片裡。我想,等這些流程全部跑完,大概也是一個月之後了。」

一個月之後。意思是……和必須接受事實那一刻的時間點差不多了。

一個月,說是跑行政流程的話,感覺很久,但是如果說是等待正式告別的那一天,好像又太快了一點。

殺手是不會有告別式或葬禮的。不會公開的讓大家來說再見,甚至也不會明白公佈死亡消息。

會有多少人懷念妳呢,權俞利?

林允兒不禁想這些想得失神。

「這段時間,妳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剛剛說的那些,妳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Narsha說。

允兒轉頭看她。

「我知道。」允兒回答。

「妳應該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往後是要自己一個人呢,還是找個搭檔?又要找誰搭檔呢?有想法了嗎?」

「歐膩有什麼建議嗎?」

「通常我們會推薦新人先和級數五段左右的殺手合作,一方面任務難度沒那麼高,一方面也還可以繼續學習。不過妳的話,我覺得就算自己一個也無妨吧。」Narsha往後一躺,旋轉辦公椅,讓允兒只看得見椅背和Narsha的半個頭。「金太妍還在禁閉室裡。她畢竟是妳的指導員,所以如果妳有任何想法,還是讓她知道一下會比較好。」

「我以為禁閉時不能和外界溝通。歐膩把她關起來,不就是為了讓她不能給我任何意見和幫助嗎?」允兒用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看著Narsha露出的那半截頭。

Narsha笑了一聲。或許因為看不見Narsha的表情,允兒覺得這聲笑中有些寒意。

「真正的殺手必須憑自己的意志決定自己的路。不論是權俞利還是金太妍都對妳過度保護了。要教一隻小獵鷹飛,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把牠從懸崖上推下去。」

允兒想著Narsha的比喻。權俞利曾經說過她是一頭豹,現在她又變成獵鷹了;還以為自己是來學當殺手,結果其實是練成了哈利波特裡的化獸師嗎?

「那麼,現在可以放太妍歐膩出來了嗎?」允兒問。

Narsha把椅子轉回來,伸手拿起桌上一份文件。「解禁令在這,去帶她回家吧。」

允兒起身接過那張紙。

臨要出辦公室前,Narsha叫住了允兒。

「妳沒有虧欠誰。」Narsha對允兒說。「每個人的選擇造就了她們現在的自己。妳不需要為別人的幸與不幸負責。」

林允兒沉默的望著Narsha。在那雙眼裡,Narsha首次看見林允兒在她面前露出了孤獨的憂鬱。又孤獨又廣闊,彷彿一片湛藍無波、深邃冰冷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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