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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附近新開了咖啡店,雖然是加盟式的,不過它們家的飲料品質向來都很不錯。今日咖啡是我喜歡的藍山,並且順便點了一小塊檸檬派。或許是因為很久沒有這樣吃了,稍稍安慰到最近深感枯竭的思緒,也讓昨晚開始頭痛發作超過十二小時的我恢復心情。

不過,仍然寫不出故事來。

事實上,不是沒有題材。題材一直都有,故事骨幹也早都架好在那裡,我只是忽然沒了敘說的動力。

很久以前我說過,我認為寫文字的人要有文字的良心。擁有閱聽人的創作者在某些程度上有一定的社會責任。

如果一直都寫些小情小愛的故事,對我而言很乏味。不是說小情小愛的故事不好,只是不符合我的自我期許。所以,我試著在故事裡加入其他重點,比如人性,比如原生家庭對人格的影響、僵化的社會階層、性別或性向歧視、青年人的自我追尋。

然而,越做越灰心。這不是打擊,而是動搖。

我在「再見,秋曜日」這篇後記裡提到,開設這個部落格的時間是三年又九個月。途中經歷了我在俄羅斯的十個月;在這將近四年的歲月裡,我參加過三次葬禮,其中並不包含我摯友的那一場;我們相隔甚遠,我無緣見他一面。

在俄羅斯的這段期間,除了聖彼得堡之外,一月時有兩週的時間我在整個俄羅斯上移動,從最西邊的大城聖彼得堡到最東邊的大城海參崴;五月則有兩週在波羅的海周邊五個國家,包含芬蘭、瑞典、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這四週的旅行,我獨自計畫、獨自安排、獨自走完。

我獨自做這一切,是因為我相信沒有旅伴受得了我,我大概也受不了任何旅伴。

一個人可以感受到更多。所有的辛苦、喜悅、憐憫、孤獨、見聞,全然屬於自己。

沒有網路,沒有地圖,俄羅斯大到你無法在西北聯邦區的聖彼得堡買到烏拉爾山東側西伯利亞平原上的城市地圖,唯一有的是出發之前從google截圖下來的大略位置;在葉卡捷琳堡,負荷著大約十公斤的行李,在負十三度的雪地裡找旅舍位址將近兩小時,不小心踏進差點淹沒膝蓋的雪堆裡;十公斤的行李,在負十六度的貝加爾湖畔走將近八公里,遍尋不著位在小河邊的民宿,甚至找不到那條河,最後發現我就站在那條河上,因為它結冰了,冰上覆蓋一層超過二十公分厚的雪,才頓悟自己找了半天的河原來已在腳下;火車駛向東方經過高原時若沒有親眼看見,就無法理解夕陽照在高山雪原上時所映照出那片神聖到無可言喻的金橙色雪光有多麼令人感動。這些事情,照片無法呈現

在拉脫維亞,轉身逮到扒走我皮夾的年輕小偷;在立陶宛,用自己根本不能稱得上流利的語言威嚇前來騷擾我的當地遊民。愛沙尼亞和立陶宛的首都都是山城,上坡下坡,舊城區裡的小徑像是迷宮;我腳上那雙短靴已穿了八年之久,每當鞋跟磨凹我就拿去補,捨不得換新。那雙鞋從沒背叛我,台北下雨的時候它不進水,俄羅斯的雪也弄不濕它;我在海參崴時曾經扭了一下腳,它也沒讓我原本就有舊傷的右腳踝更加惡化。

同一支錶我戴了九年,換過三次電池;我的那個背包更老,大概有十年了,它最厲害,從未經過任何修補。

所以這個部落格,三年又九個月,對我來說絕對不算久,但它卻是最經常讓我失望的一個。每次我從失望之中站起來,告訴自己我只要寫故事就好了,不要去在乎這些故事能夠為人們帶來什麼、反饋給我什麼;可笑的是,這個部落格好像連我最基本在乎的事物,都逐漸無力給予。

我出國之前,是個補教業的老師。「只是個補習班老師」,你也許這樣覺得。我常對我的學生說,我希望他們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我不會告訴他們,社會議題裡誰對誰錯,我會告訴他們可以從哪些方面去想、有哪些脈絡可循;然後當他們必須要選邊站的時候——他們可以選自己認可的一方,我不會說哪邊不好。如果他們想知道我的個人看法,他們可以問我,我會解釋,但是他們可以不贊同。

有一個班很特別,平均大概十一、十二歲,他們很喜歡討論時事,也喜歡反駁我。我們處於一個有點嘴砲但是砲火都有命中標靶的關係,雖然我技高一籌。

他們讓我覺得這社會有希望。在國外的那段期間,並沒有讓我討厭台灣;相反的,更加體認到台灣現有的自由和便捷之可貴,人民應該要努力保護它們不受侵害,並且尋求進步。

而這個部落格讓我覺得失望,非常非常失望。我知道仍然有好的讀者,可是老實說,少之又少。部落格寫手對於好讀者的標準已經逐漸降低,但好讀者仍是越來越少。至於有些在寫手認真生氣摔筆時才會出現的人,也讓我感到五味雜陳。

筆摔完了,讀者給你摸摸頭、拍拍,然後寫手自己把筆撿起來。船過水無痕,潛水的繼續潛,起來換氣的又沉下去了。

我好像在這個現象裡看到了台灣社會某些現況的縮影。

所以原來寫手不爽的發言,在讀者眼裡就只是討拍。讓我們來看點娛樂新聞,至於抵制或是輿論,放心三天過後就沒事了

原來是這樣啊

那麼,我一直以來想要藉由故事傳達的意念,其實根本沒有任何效用吧?盡可能將說教的意味減低,讓故事中的角色去演繹那些就在你我身邊的困境,真的能夠喚起人們的注意嗎?

對此,現在我只有無盡的懷疑。

光是希望提醒讀者對於自己的言行多加注意、不要失了尊重、不要覺得眼前看見的都是理所當然,這一點都做不到,我到底還在自我期望些什麼呢?覺得自己說話多少有些份量是嗎?真是太可笑了。

我寧可放棄一些事,也絕對不要像個笨蛋。

這個月幾乎沒有什麼產能。我在心裡架構故事,但面對鍵盤時,我沒有編織字句的意願或動力,甚至偶爾還抗拒,心想「花這時間來寫故事,我不如去看重播的朱蒙」。

同樣的話說到快要爛掉。有生性溫和的寫手,也有態度強硬的人;有人直言不要看白文,有人繞著彎希望讀者給點鼓勵。管它作品主題是愛情還是人性,得到的反應都差不多:一是繼續潛水,二是留言說作者好棒棒快點下一章,三是文章內容沒看清楚就預測發展。對我來說第三種已經可以歸類成好讀者了——至少人家願意說話。

所以不要說寫手越來越少,寫手和讀者基本上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

不過,你們真的在乎嗎?

套句某人說的話,「I don’t think so.

十年的情誼也會變,曾經以為是真實的人事物也可能自始至終都是假象。連每天吃進嘴裡的東西都不能信任了,何況是在虛幻的網路裡?

哪天庫存用完的時候,也許我們就bye bye了。

也許啦。反正我現在也還不知道要怎麼辦。

但是話說回來,人有旦夕禍福,就算藏在這個部落格背後的小宇發生什麼不測,有誰會知道、又有誰會在乎呢?

最終也還是那句話。

I don’t think so.

2015.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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