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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俞利就這樣一路睡到了中午,睜開眼睛時房間裡靜悄悄的,有種空洞感。她愣了一會兒,想起崔秀英去工作了,覺得這樣很好,秀英得要有自己的空間和生活重心才行。

現在她不需要每頓飯都吃營養餐了。俞利換好衣服,獨自去總部的咖啡吧買了伯爵茶拿鐵和培根羊起司帕尼尼,帶到五樓的景觀交誼廳找了個視野不錯的角落吃了。雖然秀英不在身邊,不知怎麼的,卻也沒有小練習生過來跟她搭訕或是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她不禁懷疑崔秀英是不是給練習生們上過什麼洗腦課。

不過這樣很好。安靜。

吃完了午餐,她拿著還沒喝完的拿鐵在總部裡四處亂晃。當下沒有做體能訓練的心情,她決定去地下射擊館練練槍。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練槍還有什麼意義;路都走不好了,還能當殺手嗎?

在一般人眼裡,或許她走路的姿勢看起來還算正常,只是有點慢;但在其他殺手看來,她現在就是個跛子。或許不用正式殺手,光是有訓練過兩三年以上的練習生都看得出來,她的右腳踩地時施力角度和力道都和左腳不一樣。在這總部裡,她的跛腳無所遁形。

權俞利笑了一笑,覺得自己手上不該是拿鐵,而該拿一瓶酒才對。

不少殺手們似乎還沒收假,而練習生都在上課,此時射擊館人很少;大家各據一方,戴著抗噪耳罩,射擊館內又陰暗,彼此不會互相干擾。俞利練了三四十發之後,成績還是不錯的,不過腳踝已經開始覺得有點負擔了;她拉來一張椅子,用坐姿練習。這在殺手訓練裡很正常,一個殺手在任何姿勢下應該都要有擊殺目標或敵人的能力;有時訓練師甚至會帶練習生去高空彈跳,並要求她們在下墜時用BB彈擊破同學身上掛著的水球。

就在俞利坐下後不久,金太妍和兩個研發組人員有說有笑的走進射擊室。太妍看見俞利時,笑容瞬間凝結在臉上;一旁研發組的人沒有注意到,也不知道兩人的過節,印象停留在兩人是最佳搭檔的時期,還很高興的向俞利招手,上前打招呼。

金太妍一臉尷尬跟過來,俞利只是維持禮貌的笑容冷處理。研發組人員一頭熱的想試槍,乾脆也給了俞利一把,讓太妍和俞利同時替這批改造手槍做測試。

如果這時崔秀英在的話,大概就會打圓場拒絕然後火速把權俞利拖走吧。不過權俞利倒是沒有多說什麼,戴上耳罩,把剛才拉來的椅子移開,就開始對準人形靶。金太妍看她這樣,也就專心做自己的工作。

這批槍支不錯,但是後座力很強。一輪有十五發,權俞利才試射完兩輪,就覺得手臂開始痠了;接下來標靶開始移動,權俞利漸漸有點吃力,雖然彈無虛發,但命中要害的機率逐漸下降。她瞄了金太妍一眼,金太妍似乎全心投注在射擊,若無旁人。

試過好幾把槍,終於測試結束之後,權俞利把槍還給研發組,讓金太妍獨自做講評和建議。正當太妍要隨研發組人員一起離開時,俞利叫住了她。

「金太妍。」

太妍一臉疑惑還帶點呆滯的轉頭。

「陪我再練一下吧。」

金太妍忽然覺得喉頭好像有什麼梗住。「喔……好。那麼……」

研發組的人滿心都是手上那兩箱武器,快速道謝告辭閃人以便早幾秒鐘回實驗室去重新調整。這樂天鬧騰的兩人離開後,除了太妍俞利,就只有另外三個殺手在射擊館裡了;那三人都離她們很遠,也根本沒有在注意她們。

射擊館內的燈光陰冷,金太妍有點緊張。她不知道權俞利為何主動要她留下;或者應該說她知道,只是她不懂俞利想做什麼。

權俞利只是從武器箱裡隨便選了一把槍扔給太妍,給自己拿了把戰術手槍,裝上消音器,拉來椅子坐下,開始射擊標靶。

兩人一共用掉了一百六十發練習彈,整整半小時沒交談。結束之後,俞利把槍放回金屬提箱裡,拿去設備區歸還,然後兩人一同離開射擊館。射擊館在地下二樓,那裡有很多實驗室,因此整個地下室幾乎都有防爆設計;走廊像是太空基地那樣的長管狀通道,而且十分迂迴。她們慢慢的走著,以免轉錯了彎;權俞利放棄假裝正常走路,放輕了右腳的踩地力,微跛的走著。

「妳的槍法還是一樣好。」俞利說。

「……妳復原得不錯。」太妍回答。俞利嘲諷的笑了笑;雖然這嘲諷是針對她自己,在太妍的立場看來還是有點不舒服。

「妳知道嗎,我一直很佩服妳的槍法。」俞利將右手平舉,大拇指和食指做出槍的形狀。「以前當練習生的時候,就覺得妳是天生的神槍手。妳開槍有一種節奏,抓角度的直覺比誰都還要神準,簡直不可思議。就像樂譜一樣,我一直覺得妳開槍的邏輯就像那些古典樂,是外星人才能解開的宇宙公式。」

「……」

「那種感覺很美好,對吧?知道自己身上有那種力量,但是不需要嘗試去駕馭它,只要讓它透過自己的身體傳達出來就好。」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那樣的力量。」金太妍回答。

「是嗎?太可惜了。」俞利打了個呵欠。「妳應該好好去感受一下那種力量,好好和它相處。」

「說這些幹嘛呢……」

「金太妍,」權俞利忽然換上正經的口吻,太妍稍微鬆懈的精神又緊繃了起來。「我知道妳真心愛允兒。只是好奇,妳覺得允兒愛妳嗎?」

「……」金太妍沉默。

「妳應該也知道自己欠我一個解釋,但是我不想要聽那些。很奇怪吧?妳搶了我愛的女人,但是我卻相信妳,相信妳不會主動橫刀奪愛。是因為覺得妳太乖太懦弱嗎?還是因為相信妳對朋友的信義?這個我也不知道。」

「不對。是我。」太妍這時終於開口。「是我挑撥允兒,說妳不該讓她傷心。我明知她心裡想要的是妳,但還是想趁虛而入。妳要怪的話就怪我好了。」

「其實我不怪妳,也不怪她。很奇怪吧?」權俞利在一個轉角前停下腳步,盯著金太妍。「但我還是無法不恨妳。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當我想到妳的時候,我不憤怒,只是鬱悶;想到妳我就會想到妳和允兒一起在床上的樣子——雖然我是沒有看到妳們的過程啦,但還是會有一些畫面。這就叫做腦補吧?想到妳和允兒在床上的樣子,就讓我感到厭惡。不過倒是不覺得噁心,老實說那畫面可能還滿好看滿唯美的,妳說是不是?噢抱歉,我本來不想把這些都說出來的——」

「那妳說夠了吧?」太妍隱忍著惱怒和羞愧似的應聲。

「抱歉抱歉。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問妳個問題。」

「什麼問題?」

「其實是兩個問題,其中一個剛剛問了,妳覺得允兒愛妳嗎?」

「我不知道。」金太妍果斷回答,果斷到連她自己都有點訝異。

「那第二個問題。」俞利沒有追究太妍回答的內容,繼續問。「妳願意不計一切代價守護允兒嗎?」

「……」

「不論做為一個情人、一個朋友、一個殺手導師,妳能不惜一切陪伴她走下去嗎?」俞利問得很明確。「即使她或許不愛妳。」

太妍沉默了一會兒。

「俞利,」金太妍低下頭。「我已經這麼做了,不是嗎?」

「……」

「我犧牲了……我的搭檔啊。」

「妳還在乎什麼搭檔嗎?」

「也許妳不相信,但是我在乎……我也知道在允兒心中,妳的份量還是遠大於我——」

「妳後悔嗎?」俞利打斷她。

「不,我不後悔。對不起,可是我不後悔。」金太妍低著頭說,苦澀的悶氣都塞在鼻子裡似的。「我知道這樣很自私,也知道這樣對不起妳。但是……我選擇了忠於我自己……我不想輸給妳,所以只要我有一絲希望,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希望能把允兒留在我身邊……」

「哈哈哈哈哈!」權俞利大笑了起來,轉身繼續走。「妳進步了啊,金太妍。妳也進步了啊……」

金太妍看得一頭霧水,卻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默默跟上。

當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這條走廊時,林允兒從不遠的另一個轉角處緩緩踱步出來。

林允兒今天一直都跟著權俞利。她剛做完醫療組的工作,看見權俞利獨自從病房裡出來,就一直跟在俞利身後,看著她買食物、吃午餐、拿著飲料到處晃、去射擊館;她看見金太妍也進了射擊館,有點擔心,甚至也在門口偷窺了兩三次;俞利和太妍一起走出射擊館,她就尾隨而去。

權俞利不再是權俞利了。聽到走廊上那些對話的林允兒確認了這一點。

可是權俞利越是這樣,她就越不知道自己對權俞利的感情是否還在。

還有,當權俞利問金太妍「妳覺得允兒愛妳嗎」之時,她記得金太妍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林允兒整個下午晚上都在思索金太妍今天的每一個回答。

夜晚,她去了金太妍房間。金太妍關著燈坐在床上聽音樂,她走到床邊坐下;太妍剛拿掉耳機時,她俯身就是一個深吻。

金太妍的觸摸和呵護很舒服。她確定她在吻金太妍的時候,太妍也是那樣覺得。

沒有什麼愛不愛,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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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完結了。

也許有人會覺得允兒這樣黑化得很糟吧,但是有些成長的過程本來就是以黑暗的階梯構成。

五月天某首歌的歌詞裡問「長大難道是人必經的潰爛?」

我想是的。

也希望大家在看故事的時候不只看見劇情,也看見劇情之下人物背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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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