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接住了手機，看看那外型，還有那個以她的睡容做為主頁桌布的螢屏，允兒明白，這真的是俞利的手機。

「她在哪裡？」盯著手機，允兒頭也不抬地低聲問道。

「妳很擔心她嗎？」少女惡作劇似地笑笑。

「在哪裡？」允兒向少女走了一步。其他人依然維持一樣的對峙狀態，看著這一幕。

「比起她的功夫，這邊這幾個人的反應好像差多了啊！」

「俞利在哪裡？」又是一步。現在兩人之間距離不超過三步了。

「噓！這是躲˙貓˙貓！」少女將食指放到唇前，順便還對允兒眨眨眼。

「我問妳俞利現在到底在哪裡？！」允兒再也按耐不住焦急的情緒，從懷中掣出黑色筆刀衝向少女。

握著槍的少女絲毫不為所動，但是太妍看見了她手指的屈伸。

「允——！」

太妍將抵著持鞭殺手的槍口轉向少女，但卻被飛騰過來的長鞭再度打掉了槍枝。顧不了一切，金太妍只管全心向允兒撲過去，在少女扣下扳機之前推倒允兒，並且壓到允兒身上，背朝敵人，將允兒抱在懷裡。

即使秀英和徐玄想出手，也來不及。

太妍閉上了眼睛。

第一聲槍響時，除了少女和另外兩名同夥的殺手，其他人也都閉上了眼睛。

砰！砰！

砰！

砰！

砰！砰！

砰！

砰！

砰！

九發子彈有節奏地彈跳而出，爆裂聲震耳欲聾。

每一發子彈都從太妍和允兒身邊擦過，但是，沒有一發有碰觸到她們。

先睜開眼的允兒，手中緊握俞利的手機，看著皺眉閉眼的太妍，不知為何，淚流滿面。

也許是受到驚嚇，也許是因為過往的恐懼記憶，也許只是單純因為感動。

而太妍，一直沒有睜開眼睛。緊繃的身體似乎不受控制，槍聲也還在耳邊迴盪；她唯一的意志，就是不能放開允兒。

嚇出一聲冷汗的秀英和徐玄看著這一幕，誰也說不出話來。或者該說，她們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真是感人。我對權俞利開槍的時候，可沒有人來替她擋子彈呢。」少女一面說著，一面搖頭。「順便告訴妳們一句，權俞利不會回來了。」

「什麼意思？」秀英立即追問。這和她剛剛的推論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她無法相信這句話。她質問灰帽殺手：「妳剛剛不是說……」

「本來有可能回來，現在回不來了。」少女嘻嘻笑著。

這句話造成了全場沉默的效果。除了持鞭殺手之外，所有人都望著這名愜意的少女，似乎就連灰帽殺手也不例外。雖然沒有人做出任何明顯的表情變化，但這片寂靜已說明了一切。

灰帽殺手稍微皺起了眉頭，看看地上的太妍和允兒，又看看窗邊的少女，似乎對她投以譴責的目光。

「對不起，就是個惡作劇！」始作俑者爽朗地笑了笑，然後對灰帽殺手開口。「歐膩，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妳叫她下來的？」灰帽殺手轉頭對持鞭殺手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持鞭殺手聳聳肩。「我說了不想讓妳惹麻煩啊，所以麻煩就讓她去惹好了。」

「啊！歐膩，妳怎麼可以這樣！妳好偏心！」少女立刻抗議。

「是這樣喔。」灰帽殺手敷衍回答，嘴角卻微微勾起了笑容。「好啦，那就走吧！」

聽見灰帽殺手這樣說，少女又嘿嘿笑了兩聲。

「啊對了，林允兒，差點忘記告訴妳，手機裡面有我們雇主送給妳的小禮物，回去看看吧！」

語畢，兩手探向後腰，飛快朝秀英和徐玄前面一步的地板上丟出兩顆網球大小的圓球。

碰觸到地板的瞬間，圓球炸裂，噴出閃光和濃煙，然後劇烈地在房間四處蹦跳，彷彿有人拿著衝鋒槍掃射一樣，徐玄秀英只能各自尋找遮蔽物；允兒覺得太妍把她壓得更緊，幾乎快不能呼吸了。

等到煙霧散去時，三名陌生殺手已經不見蹤影。

「太妍，允兒……」秀英和徐玄從翻倒的傢俱後方站起來，倉促而擔憂地尋找地上兩人的蹤影。

只看見太妍依舊趴著，身下是蜷曲的允兒。兩人好一段時間都沒有移動，只是急促地換氣呼吸。然後允兒伸出一隻手臂繞過太妍的腰際，輕輕抱了她一下，拍拍她的背，太妍才緩緩抬起上半身，望著允兒，沒有說話。

窗外的陽光不知不覺抹上了極淡的暮色，天空開始有些橘黃。秀英默默撿起那條不知何時掉落在地的黑色繃帶，又看看地上相擁的兩人，心中泛起了無比不祥的預感。

在某個廢棄舊屋的角落，還有一個人也躺在地上，孤伶伶的。

淡漠的夕陽透過有著鐵欄的窗戶，映照著俞利的背，和遺落在身旁的手槍。不知是昏迷了，或者僅是熟睡，雙眼緊閉的俞利一動也不動，只有身體隱隱的起伏可以探知她仍有呼吸。

束著的長髮如一條瀕死的黑蛇頹萎在地；衣物有幾處刀口和軟鞭造成的撕裂，黑色布料看不出來沾了多少血；伏在地面的雙手手背上，掌骨和指骨連接的關節處瘀成深紫色；從額角和嘴角流出的血已經乾了，凝結成薄薄的血塊；原本俊秀的側臉貼著地，眉骨尾端、靠近太陽穴的地方稍微腫起，淡青色的瘀痕中泛著血紅的斑點。

沒有槍傷，種種傷痕顯示，俞利是在使用最擅長的拳腳功夫時敗下陣的。

她從來沒有遇過那麼強的對手。

也許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再也撐不下去了。英挺的眉毛偶爾抽動一兩下，僵硬的手指微微抖著，即使她知道自己必須醒來，可是卻動不了、動不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光明在身後，可是這一轉身的距離，此刻卻如此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