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允兒起初愣了一下，但由於西卡的動作很輕柔，允兒並沒有閃躲，只是低頭看著地面。

「允兒呀，妳在擔心嗎？」西卡輕聲詢問。

允兒稍稍抬頭看西卡。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她不太敢直視西卡。其實她打從心裡喜歡這個外表有點冷冷的姊姊，覺得和自己似乎有點相像。

可是西卡內在是個很單純很善良的人。這樣的人，才值得被人好好呵護。不是嗎？

「我已經快要兩個禮拜沒有她的消息了。」允兒勉強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一絲聲音。

「我們也沒有。」西卡繼續看著允兒。「不過她們說，在殺手的世界，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知道。我只是……還不習慣。」

「不習慣俞利不在嗎？」

允兒聞言，猶豫了一會兒，彷彿自己也很疑惑。

然後她別過頭，望著不遠的草地。

「歐膩，妳們知道我以前是怎麼樣生活的吧？和人保持距離、逃跑、躲藏，怕被黑幫抓到，也不想連累別人，我就是這樣一路狼狽流浪過來的。我從來就沒有選擇的餘地。我是個沒有資格得到幸福的人，我一直都這樣覺得。我不相信我會得到所謂的幸福。」

「即使有了俞利，還是有這種感覺嗎？」帕尼不禁問道。

允兒垂下視線。「有。」

「為什麼？妳覺得她會拋棄妳？」

「我不知道。」

「不會，她不會這樣的。」西卡柔聲對允兒說。

「是嗎？」

「是。」

「歐膩怎麼知道呢？」

西卡和帕尼頓時語塞。

是啊，她們怎麼知道呢？她們雖然認識俞利，也很喜歡俞利這個朋友，但畢竟她們都沒有和俞利談過戀愛不是嗎？

唯一有資格這樣說的人似乎是秀英，但是她們最後沒有在一起。雖然不是誰拋棄了誰，這段感情卻也沒有被誰挽回。

帕尼只能好言勸解。「俞利不是那種狠心的人。她的心很軟，妳知道吧？」

「她轉身離開的時候，我抓不住她。」允兒搖搖頭。「也許她會就這樣，再也不理我。雖然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說完，露出了冷澀又諷刺的苦笑。

西卡忍不住朝太妍的方向望了一眼，後者似乎正望著公園的樹林裡發呆。西卡凝視一會兒，眨眨眼，沒說什麼就轉回來，看著允兒輕輕說道：「可是，妳只能選擇相信她，也相信妳自己。不管是不是愛情，只要妳想要的是她，旁人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根本就不重要。問題只在於妳要，或者不要。」

允兒稍稍感到訝異。她覺得這不太像是外表柔弱的潔西卡會說出的話，倒像是我行我素的自由殺手們才有的信念。

「是不是愛情，不重要嗎？」

「一點都不重要。」西卡搖搖頭，沒有多做解釋。

「……」

「除非妳想要的，不是她。」

誰都看得出來，現在就連允兒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否繼續堅持對俞利的感情，因為事實上她並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她想要的，是愛情嗎？

她有時會這樣問著自己。

而鄭西卡卻告訴她，是不是愛情，根本就不重要。

周圍野餐的人似乎漸漸多了起來，許多媽媽帶著孩子出來踏青；孩子們天真單純的笑聲，讓人覺得格外溫暖，然而允兒卻覺得更加茫然。

陽光似乎忽然變得耀眼，允兒一時間竟覺得有些眼花撩亂。

就像是有人利用鏡子反射陽光，讓光芒頑皮地在她臉上晃漾似的。

有人在……？！允兒忽然一驚。

光源來自帝國飯店，她抬頭查看，光線卻直射著她的眼睛，讓她無法看見是誰在惡作劇。

「允兒，怎麼了？」帕尼機警地往帝國飯店望去。

「有人在上面監視我們。」允兒牽著西卡站起身，張望四周，警戒了起來。

周圍的人們依舊沉浸在午後悠閒的氣氛裡，就像當時在JH購物中心裡，事情發生前看不出有任何不妥。野餐的人吃著點心，玩耍的孩子互相追逐，林蔭步道間人來人往。

順圭察覺到她們的異狀，示意孝淵和太妍先不要輕舉妄動，獨自往她們走來。

「怎麼回事？」順圭靠向允兒，開口問道。

就在允兒正要回答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拿起一看，來電顯示是俞利。

允兒趕緊按下接聽鍵。

「俞利歐膩？」她欣喜地說道。

然而電話裡，卻不是俞利那偏低的嗓音。

「林允兒嗎？」一個輕快甜美的女聲說道。

「……妳是誰？」允兒的臉色立即暗了下來，看了一眼順圭。順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稍微靠近了一點，側耳聆聽著。

「快遞。我替妳送東西來。」女聲帶著笑意。

「什麼東西？」

「權俞利的東西。」

允兒當下覺得有股涼意從腳底竄伸而上，整個脊背都在發冷。

「在哪裡？俞利在哪裡？！」

「最好快一點，怕妳的朋友們撐不夠久。」彷彿在玩一場有趣的遊戲，這名女子用頑皮的語氣說著。「往光的方向找，答案就在那裡。」

允兒猛然回頭查看剛才光線來源所在的帝國飯店，幾乎在同一時間，公園綠地上的殺手們都聽見了一聲清脆的槍響。

碎玻璃如同晶瑩的雨，從六樓噴濺而出。

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後撞上窗框，晃眼即逝。

崔秀英和徐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