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不久之後，舞藝工作室的期末驗收會來臨。

學員們以平時上課分的小組為單位，按照抽到的號碼牌依序上台表演。工作室裡的每位舞蹈老師都是評審，選出最好的三組團隊和表現最優異的十個人，頒發學費折扣券。競爭歸競爭，學員們之間仍然頗歡樂，看表演的氣氛比較濃厚；大家互相鼓勵互相檢討，名次獎項倒不太重要。

雖然不能說是新手，作為新進學員，林允兒還是令眾人驚艷。她在小舞台上收服了許多學員和老師的目光，大家都稱讚她與旋律節拍達到了優雅又有力的協調，而且眼神賦予了這首歌和舞一種獨特的生命力，看來她似乎很享受自己的表演。

但對林允兒而言，沒有什麼比在舞台上看見權俞利注視她的眼光來得更令人沉醉。

她成為個人獎項的第九位得主。領完獎下台時，她與權俞利錯身而過；她和權俞利互相凝視，默默希望權俞利能感覺到她的心情和喜悅。

她最需要的獎勵不是名次或獎品，是這過程中她對自己內心缺憾的修復，還有……可以面對權俞利的自信。

現在，應該已經可以了。

驗收會結束後，雖然時間已晚，林允兒沒有直接回家。她獨自飛去了那個可以看見小湖的草坡上，坐在熟悉的地方，仰望璀璨的銀河，心中迴響的卻不是她剛才跳舞時的背景音樂，而是她第一次看見權俞利時的那段歌曲，特別是她們視線相交的那四拍，朦朧又清晰。

正回想到權俞利是如何用雷光流刺網擊破她的風仞壁之時，身後浮現很輕的波動，像是有人用煙霧狀現形降落。那人走到她身邊坐下，沒有說話，只是掛著愉悅的笑容遠觀湖面上的星星倒影。

「我下一期會報妳的課。」林允兒對身邊的權俞利說。

「我很嚴格喔。」

「那不是很好嗎，權老師。」

權俞利回頭看她。林允兒的雙眼比那池墨色湖水還晶瑩柔潤，臉上那表演時的妝還未卸下，唇色是平時不常看見的嫣紅。她靠近允兒，允兒望著她的緩慢近逼，隨著她的接近而垂下視線。在兩人的唇若有似無碰觸到之時，允兒悄悄地向後躺下了一點、一點、又一點。

直到她完全躺到了草地上，已經無處可退，再次讓權俞利將她制伏在那狹小緊密的兩人空間裡。

權俞利的呼吸就是她的呼吸，她覺得權俞利的唇比自己的還要柔軟溫熱。不似那一晚盛怒之下的霸道侵略，卻也不謙讓溫和，她感覺得到權俞利深長的欲望。她撫摸那藏在棕金頭髮下的耳廓和後頸，抬起腰去填補兩人之間的空隙，冀望權俞利將她桎梏……

然而，吻就僅只是吻而已。權俞利在即將緊緊摟住允兒的那一刻之前移開了吻、停下了軀體上的力道。

允兒很快察覺她的止息，登時既困惑又不知所措，不敢擅自決定進退。

「最多只能這樣。」她聽見權俞利這樣說。

話裡有很淡的悲傷。很淡，彷彿不存在，林允兒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她什麼都沒問。

即便心情正快速地下沉……

「隨妳。」她對權俞利說。

權俞利輕輕抽開觸碰她腰際的手，她也放鬆了身體，唯獨撫弄權俞利耳根的動作仍然繼續。

「我送妳回家嗎？」權俞利在她耳邊問。

「妳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林允兒卻對她答非所問。

「是嗎？」

「我覺得我還是不太了解妳。」

「……」

「我舞跳得好嗎？」

「很好。令人著迷。」

林允兒停止了對權俞利的搔弄，挪開身子打算起身，權俞利也就乖乖地往旁邊翻坐過去。

「我要回家了，妳開空間門讓我回去。」允兒站起來之後，對地上的權俞利說。

權俞利默默從草地上起來，用散發暗紅光芒的右手在空中畫了個符文；符文向外擴張，裂成一面等身鏡大小的橢圓形雪青色漩渦。

她們站在漩渦前，林允兒注視著權俞利，權俞利眼中飄著一抹幽冥的緋紅。

她沒再說話，身體周圍浮出淡淡的海藍光輝，眼睛也轉為藍寶石般的色澤。

海藍光如泡沫般一顆顆飛進雪青漩渦裡，林允兒漸漸變得透明。她一直望著權俞利的紅眼睛，如同權俞利也看著她的藍眼睛，直到她轉身化成一顆冰藍光球，往漩渦中心投去，漩渦亦瞬間縮小至消失。

「晚安，允兒。」權俞利獨自站在草坡上對著空氣說。「妳舞跳得真好，下次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台表演啊？」

只不過，當然是不會有任何人回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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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g: Beast - Lightless (Unplugged Version).

I don't own the copyright of the S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