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林允兒報名了權俞利的舞蹈班，發現權俞利受歡迎的程度超越她的想像。上課時能活動的空間變小了，因為學員太多；權俞利說那間練習室音響設備最好，冷氣又最涼，本來想替她申請換教室的學員們就又打了退堂鼓。

教課時的權俞利有時會讓允兒想起她已逝的好友崔秀英。從前她們社團練習的時候，崔秀英總能注意到大家的錯誤，一個一個幫大家修正。權俞利雖然不像崔秀英那樣要求精準，但她們對於態度的要求很相似：可以輕鬆，不要隨便。

如果崔秀英還活著的話，秀英會成為什麼樣的光之子呢？

她所認識的崔秀英很善良，喜歡小動物，喜歡幫助別人。秀英應該會是擁有強大能量又能做許多好事的光之子。

她無法想像秀英和魔族戰鬥。秀英絕對不會像她一樣把魔族電到重傷的。

那麼，秀英會認同她和魅魔這樣私下往來的行為嗎？

每每想到這，允兒就收起這些思緒。因為再怎麼好奇，仍然不會得到答案。

如同權俞利之前所說，舞蹈班上也有人是光之子。不過，看起來沒有人懷疑過權俞利是魅魔，因為那些光之子總是歡歡樂樂地來上課，下課後又歡歡樂樂地去吃飯，似乎毫無戒心。她們都是區分局的光之子，林允兒是市總局的，彼此不熟，林允兒下課後大多也都是躲到某個地方殺時間等權俞利教完別的班，她們再溜去吃東西或練習法術。

除了一般郊野，權俞利開始帶林允兒去很奇特的場地練習，比方說冰原或雪峰；去這些地方之前，她們都要先用能量把自己包覆住，以便保溫、適應氣壓及防止受傷，如此就可以不用換衣服或攜帶什麼裝備。有一回在冰原時，權俞利說她在冰層下埋了五顆黑曜石，叫允兒自己找，並且要在不破壞冰面的前提之下把黑曜石取出來。

「不破壞冰的表面！我要怎麼拿啊？」林允兒碎念道。

「妳不是想練空間切割嗎？」權俞利一派輕鬆地回答。

「就算我偵測得到石頭在哪裡，也看不到它的位置，這樣能切嗎？」

「就是要妳練到不靠視覺也能鎖定出入口啊！」

抱怨歸抱怨，其實還是挺好玩的，就像在挖寶。但弄了半天，林允兒只拿出兩顆黑曜石，還不小心讓冰層裂開一個大洞；權俞利乾脆跳進那個冰洞裡說她要睡一下，等石頭都找到了再來叫醒她。

確實，最近權俞利的精神似乎不大好，雖然在人前表現都正常，有時私底下卻好像無精打采。

林允兒疑惑，難道是權俞利耗費太多魔力在幫她做法力訓練嗎？或者是魅魔和光之子往來得太頻繁，精神會受影響？

幾天後她們在允兒家做完手指電流的練習，權俞利又被林允兒電了兩三下，指頭的焦痕竟然沒有像往常般快速復原。林允兒抓過她的手，小心翼翼幫她施著治癒傷口的法術。

「妳最近是怎麼了？」林允兒皺著眉頭問。

「沒什麼啊，我昨天太晚睡而已，今天有點渙散。」權俞利避重就輕的解釋。「對了，順便跟妳說，我要減少在酒吧的表演時間，改成每星期一次，固定在星期六。」

「啊？為什麼？」林允兒哀怨地說。

「這樣才能多點時間幫妳上課呀。」權俞利勾著很大的微笑。

「我其實也沒那麼急……」

「我也可以多一點自己的時間嘛。」

林允兒看著權俞利飄開的視線，覺得權俞利有事不肯說；她去冰箱拿了權俞利喜歡的巧克力蛋糕，放在小碟子上端來。

「妳最近有沒有去吃誰的情緒能量？」林允兒坐下來，開口問一臉喜孜孜正要拿叉子切蛋糕的權俞利。

權俞利一聽到這問題，方才看見巧克力蛋糕的喜悅就黯淡了。

「有嗎？」允兒又輕聲問了一次。

「吃了一兩個人的，只有一點點。」權俞利恢復平淡的表情。

「跟以往的量比起來少了很多，對不對？」

權俞利不回答。

林允兒只是輕嘆一口氣。「妳就照以前那樣吧。我又不會抓妳。」

「妳能接受？」

「不那樣的話，妳怎麼活下去？妳有足夠的魔力保護自己嗎？」

「……」

「不要顧忌我。」

說著這話的同時，林允兒卻不免想到那一次她剛好偷看到權俞利吸收別人悲傷能量的情景。

雖然可以接受權俞利去汲取能量，但是在那之後權俞利所做的事……

她不想要知道。不想知道那一晚權俞利有沒有對那個女人又做了什麼，也不想知道她叫權俞利像以往一樣去吸取能量，是否也包含了讓權俞利去做其他的事。

她有什麼立場去干預？她是光之子，即使要干涉，管轄範圍也不是那個部份。

無論如何，她現在能和權俞利相處的時間比以前多，把舞蹈和能量控制練好，和權俞利維持低調普通的往來關係，這樣就算很不錯了。

應該吧？

改上權俞利的舞蹈課之後，林允兒又更努力了一些。她會在家裡以帶著能量的狀態跳給權俞利看，讓權俞利幫她調整動作和能量配置。她看得出來權俞利很滿意，然而她自己覺得還不夠；至於要到什麼程度，她心裡有數，總之還要繼續努力。

空閒時間她會看很多舞蹈練習室的表演影片，走在路上時大多聽著目前正在練的那首舞曲，甚至上班的時候也不自覺想打打節拍，冗長的會議變得容易度過，巡邏也輕快許多。

「允兒最近心情好像不錯喔？」剛做完例行法力訓練之後，一個同事這樣說著。

「妳看她最近的能量多純淨啊！亮晶晶的！遇到什麼好事嗎？」另一個同事附和。

「只不過是最近比較有在運動而已。」林允兒敷衍地回答。

「肯定是遇上什麼好對象啦！」同事們一副很懂的樣子。

林允兒僅是笑，不予回應，心想哪有什麼好對象，不就是違規和一個魅魔私下往來而且縱容她嗎？

好對象是誰啊，權俞利嗎……

「允兒最近訓練成績很好啊，但查案子的時候要再更細心一點，有些小線索不能輕易放過，一放過魚就溜走囉。別忘了，連續縱火案的怒靈還沒找到，再下去不只鐵匠街、藥師路和酒莊大道，可能光明廳都要燒掉啦。加把勁吧各位。」在光之子們閒聊時，小隊長冷不防從後面經過，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等到小隊長走遠後，大家才交換了個眼神。

「小隊長總是喜歡這樣嚇人。」

「小隊長的能量為什麼總是可以這麼低溫啊？每次被他盯著看時都覺得好冷喔！」

林允兒一如往常，對小隊長的提醒表現出鎮靜而虛心接受的模樣。

其實小隊長說得也沒錯，只要有一點小線索，光之子通常都會追查到底，而且是擴大範圍的追查，所以沒打好人脈關係的魔族一旦遺留了蛛絲馬跡，除非將原有的身份徹底消除，否則最終被光之子揭穿身份的機率很高。

從前，魔族還未被大幅剿滅的年代，饜魁和魈魂精是最難逮捕的，因為他們善於利用人們心中那點小小的貪慾達到自身目的；怒靈造成的傷害最多，爆發力也強，在千鈞一髮之時還可以藉由心靈系魔法影響光之子的判斷力而成功脫逃。但是他們都不懂得低調，而且各有私心，最終無法戰勝光之子合作無間的圍捕。

只有魅魔……魅魔謹言慎行，擅長洞悉環境，精選盟友，因此今日魔族衰微，除了少數擅長偽裝且社會地位已不可動搖的高等魔族之外，只有魅魔們還得以寄生於天國，其他都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林允兒不免擔心權俞利。縱使權俞利使用魔法的技術十分高強，她仍然不希望看到權俞利陷入被追捕的危險。

何況，權俞利最近能量低落，萬一有什麼意外……

回到辦公室的林允兒若無其事查閱起手上的資料，她們有個連續縱火犯拖了很久都抓不到。她一面和同事討論類似案件的魔族行為模式，心裡卻還是掛念著權俞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