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第二章 捕獸夾  (Ch.02-4) 

「我幫妳吧。」俞利把少女的右手繞過自己後頸，自己左手圈住少女的腰把她扶起來。好瘦。俞利一瞬間只這樣覺得。「痛嗎？」

「痛……」少女低聲回答，好像很不想承認一樣。

俞利想扶著她走，但少女似乎難以移動。警車太近了，俞利已經可以看到紅色藍色的閃光，這樣下去自己會有危險，但是又不能把少女丟在這。

「妳忍一下，站好，我背妳。」俞利對少女說。

少女看起來很不願意，但是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盡力站穩。俞利一鬆手，很快站到她前面蹲下，小心翼翼把她背起來。在警車到達前，往最近的巷子跑去，想辦法不沿路留下血跡。

「妳對這裡的路很熟吧？如果我走錯路要告訴我。」俞利這樣說道，一路上不斷問少女這樣走對不對，而少女只是嗯嗯哎哎回個幾聲。俞利對這裡的路很清楚，這樣說只是為了確定少女是清醒的，其實少女也不知道要去這人要帶她哪裡。俞利問上第九次的時候，少女終於做出了不一樣的回應。

「走這裡沒錯吧？」俞利說。

「妳……又沒有跟我說要去哪裡。」

「什麼？！」俞利覺得很吃驚，這人怎麼不知道要去哪就讓人家背走了，而且這種時候又能去哪呢？「妳想去哪？當然是去醫院啊！」

「喔……」

「所以這樣走沒錯吧？」

「我跟妳說一件事。」

「什麼？我走錯了嗎？」

「我好像看不見……」

「什麼？」俞利嚇了一跳。但少女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

「離我遠一點……會死的……」

說完，少女就不再說話。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倒了，有可能是她本身就有貧血或剛才緊張的狀況令她換氣過度，不過無論如何，這樣下去一定會失血過多。俞利心想。想到失血過多，俞利跑了起來，急促的換氣和少女似乎止息的狀態形成了對比；她只覺得自己聞到了少女傷口處的血腥味，忽略了空氣裡一絲淡柔的髮香。俞利大概沒想到自己此後將會對這味道如此依戀，也許是因為初接觸時，這香味就已經融入了主人濃烈的血。

「俞利，妳在哪？」太妍在約定的地點等了四十分鐘，俞利仍然沒有出現，打了手機又都不接，好不容易接通時，已經凌晨三點了。

「在基督醫院。」接起手機的俞利小聲說道。

「醫院？妳帶那個女生去醫院嗎？」

「她失血過多，不能丟著不管。妳過來載我吧。來的時候，把我放在車上的衣服也拿來。」

「知道了。」

太妍到達的時候，俞利正坐在少女床邊望著她，一臉沉思。這是單人病房，俞利沒有開燈，只有時間和少女的點滴在流動。少女換上了醫院準備的衣服，沾滿血跡的外套、襯衫和牛仔褲放在一邊。太妍輕輕開門，走到俞利身邊。

「妳說對了，輪廓像我、膚色像妳。」俞利輕聲說。「但妳沒說她的額頭這麼漂亮，眼睛也這麼漂亮。」

「是很漂亮。漂亮到我不想告訴妳。」太妍也望著沉睡中的少女。

「欠揍。」

「妳怎麼弄到單人病房的？」

「我叫順圭請孝敏幫忙的。孝敏認識這裡面的人，不會洩漏這是槍傷的。」

「妳身上都是血。」

「不是我的血。衣服給我吧。」

太妍將一個紙提袋給俞利。俞利拿出了裡面的T恤、黑色薄外套、運動長褲，放在少女床邊的櫃子上，把沾著血跡的衣服收進袋子裡，又從自己皮外套的口袋夾層抽出幾張鈔票，壓在乾淨衣服下面。

「現在妳打算怎麼辦？」太妍看著俞利的舉動，嚴肅地問。該不會下一個動作是留下電話號碼吧？

不過俞利並沒有那樣做。

「沒有怎麼辦。」俞利把東西收拾好。「走吧。」

臨走之前，權俞利和金太妍同時回頭看了一下病床邊貼著的巡房紀錄表和病患姓名。

「林允兒」。

醫護人員在少女的外套內夾層裡找到了她的錢包，裡面有她的證件。看來少女確實是專業的脫逃者，貴重物品收得很好。

「為什麼要帶走她的衣服？妳打算再回來看她嗎？」坐進車裡時，太妍才開口問俞利。

「不知道。不可以嗎？」

「也不是……」

「走吧。我們最好不要留在這種地方太久。」俞利嘆口氣，從外套前襟的內袋裡拿出一支像口笛的小鋼管給太妍。「生日快樂。」

「噢，謝啦。」 金太妍這才意識到，時間跨越午夜後，現在已經是她的誕生紀念日了。她看看小鋼管的構造，往洞口一吹，鋼管尾端竟然噴出火花來，把她嚇了一大跳。

權俞利咯咯笑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金太妍讚嘆地看著這個小東西，又說了一聲「謝啦」才收進口袋裡，然後打檔踩油門專心開車。

過於疲勞的俞利沒多久就開始打著瞌睡。夢裡她看見了那隻猶如被捕獸夾困住的小鹿，鮮血淋漓地想要掙脫；一個穿著黑衣的女人來了，她想幫小鹿脫離陷阱，但是不知道怎麼打開捕獸夾，只能奮力把它扳開，結果女人被鋸齒傷得雙手是血；最後小鹿倒在地上，女人在哭泣，俞利仍看不清女人究竟是誰。夢境的鏡頭忽然拉近，她發現那頭氣若游絲的小鹿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