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5.《Broadcast》

客廳裡空無一人，即使窗戶緊閉，也像是有陣清冷的風迴盪著。

冷空氣裡飄著一絲咖啡香，循著香味望去，書房門口隱隱透出微弱的燈光。

走向書房，不流暢的打字聲傳來，宛如零落的旋律，不成曲調。

潔西卡望著電腦螢幕，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她移動滑鼠，將螢幕上一大塊的部分反白選取，然後——

她伸手按下了「delete」鍵，三千字就這樣灰飛煙滅。

已經連續好幾個晚上都是這樣了，不但一點進度都沒有，經過她這樣一再刪修，反而還倒退了好幾個小節。

人人都在開開心心地過平安夜，為什麼自己就要在這個夜晚像小學生趕作業似的工作？製作人要她下個禮拜就交出新劇本，可是依她此刻如此煩躁的心情，哪能編得出什麼浪漫唯美的偶像劇情節呢？

她關了電腦，拿起包包和鑰匙，關了燈，走出書房，離開屋子，搭電梯到了地下室。一晃眼，一輛白色BMW就從地下室呼嘯而出。

聖誕夜，街道很熱鬧。用餐時間早已過去了，但是餐廳前仍有人潮在排隊；商店有優惠活動，夜店的派對才正要開始，警察、記者、路人散滿了城市的每條要道。車外很吵鬧，車內卻十分寂靜。

然後她打開廣播，靜靜地開車，靜靜地聽著，並不在乎路上有多壅塞、車速有多麼緩慢。

喇叭裡傳來了電台DJ的聲音，正介紹著即將播放的歌曲。其中一個嗓音，她很熟悉；如此溫厚的聲音，她天天聽，聽都聽不膩。

她喜歡這個聲音的主人抱著她時，在她耳邊輕哼著歌曲，也喜歡那個人偶爾感性時說的一些笨拙言話；即使是隻字片語，她都會細細珍藏。

但有時，那溫柔的聲音也會與她惡言相向；雖然多是無心，卻也傷人。

前幾天就是這樣。她抱怨了對方在聖誕夜還被調去加班，其實她是心疼那人的勞累；而且她期待一起共度平安夜，已經期待很久了。只是或許是她不懂委婉地表達吧，最後兩人就莫名其妙地吵了起來，然後冷戰，結果就是今晚什麼活動也沒有，各忙各的，互不打擾。

潔西卡聽著廣播，對那首歡快的歌曲覺得懊惱。交通號誌變成綠燈，她用力踩下油門，咻地一聲飛馳而過，把站在路中央指揮的警察都嚇掉了半個魂魄。

是的，她在想那個人。其實她不是生對方的氣，她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為什麼總是不會好好表達，明明是關心、明明是在乎，結果卻都變成了誤會。

想著想著，車子竟然開到了GBC大樓樓下。西卡愣了一愣，把車子停在大樓前的路旁，心想自己不過是恍神，卻也來到了這裡。

這是她所屬的電視台，而現在正在說話的兩個電台DJ，就在這棟大樓裡主持著廣播節目。

「現在時間十一點零五分，DJ太妍，好像精神不太好呢？」一個較細的女聲說道。

「我只是在想，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收聽我們節目呢？」另一個溫醇的女聲回答。這就是西卡最熟悉、最喜歡的聲音，即使在睡夢裡她都能夠認得出來，哪怕是細微的呼吸聲，她都可以感覺得到，是太妍在她的身邊。

「平安夜，很多人正在狂歡吧。像我們這樣在聖誕夜還要工作的人，是不是會覺得很心酸啊？」

「是有點心酸，不過如果是和DJ順圭一起的話，就不會那麼悲情了。妳說是吧，DJ順圭？」

「奇怪，DJ順圭是誰啊？！誰啊？！」

「就是妳！」

西卡坐在車裡，街上的人潮漸漸少了，喧鬧的城市慢慢靜了下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兩位電台DJ說了很多笑話，放了很多歌曲，接了很多現場連線電話；有時，西卡不知不覺地被逗笑了，偶爾也會跟著廣播裡的歌曲一起唱著。

甚至她還想過，如果現在她打電話進去的話，DJ太妍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她其實……很想告訴太妍，對不起，聖誕快樂，還有……

「現在時間十一點五十五分，感謝大家與我們一起度過這個平安夜。節目的最後，DJ太妍有什麼感想要說嗎？」

「嗯，平安夜，雖然要工作，但是很高興是和DJ 順圭一起喔。不過，如果因為工作而不能陪伴家人或朋友的話，也要記得跟他們說聲聖誕快樂，讓他們知道，其實你很在乎他們的。」

「啊，說得真好！雖然大家看不到，不過DJ太妍說得很發自內心，大家真的要記得喔。那麼今天的特別節目就到這裡結束，謝謝您的收聽，我是DJ Sunny——」

「我是DJ太妍。祝各位聖誕快樂！」

廣播一貫的結束旋律響起，順圭和太妍拿下耳機，伸了伸懶腰，然後起身向其他工作人員敬禮道謝。

「等一下沒有活動了？」收拾個人物品的時候，順圭這樣問。

「沒有。」太妍悶悶地回答。

「別鬧彆扭了，她也是關心妳呀。」順圭拍拍她的背。「不跟妳說了，帕妮在外面，我先走了。」

「要出去玩？」

「嗯，她買了票，去音樂酒吧看深夜表演。」

「不耽誤妳們了，好好玩吧。」

「妳快去跟人家和好吧。」順圭笑了笑，拿起包包走出廣播室。

太妍看著她走出去，一位笑起來十分迷人的紅髮女子立刻迎上前，挽住順圭的手臂，還不忘替順圭把圍巾拉好。太妍有點感嘆，同樣都是女朋友，怎麼差這麼多，人家的女朋友就這麼溫柔體貼，會帶著熱咖啡來探班，還會送巧克力給工作人員，拜託大家好好照顧「我們家順圭」。

不愧是新聞部最受歡迎的氣象主播呢，長得漂亮，又懂人情世故，自然是討人喜歡了。

可是，我們家西卡雖然不懂這些，卻也是很可愛的。雖然冷冷的樣子，其實又很愛撒嬌；雖然從來不曾來探班，不過她都知道當天的廣播節目裡聊了什麼。西卡今天有沒有聽廣播呢？她還在生氣嗎？我該道歉嗎？金太妍一面想著這些，一面失神的下了樓，往GBC大樓的正門走去。

玻璃門一打開，冷風迎面撲來，太妍霎時間清醒了不少。

十二點多，城市的霓虹燈滅了許多，街道也算是靜謐。今天上班為了避免找不到停車位，太妍沒開車出來。她走向台階，打算去路口攔輛計程車。

才剛走沒兩格，就看見路旁停著的一輛白色BMW很眼熟，更眼熟的是站在駕駛座旁、穿著大衣仍雙手抱胸並縮著肩膀的女人。

太妍趕緊跑下階梯。

「西卡，妳……」一時情急，忘了對方可能還在生自己的氣，太妍伸手想碰她，動作卻嘎然而止。

潔西卡抬頭看她，注意到那伸了出來又縮回去的手，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低下頭，默默地伸手去牽太妍。

「對不起。」西卡小小聲地說，聲音很細小，比此時不知不覺降下來的雪花還要小。

可是太妍聽到了。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有點歉疚地低頭，慢慢地靠上前去，抱著西卡。

「對不起。」太妍也低聲對西卡這樣說著，然後補了一句。「聖誕快樂。」

西卡沒有回答，只是貼靠在太妍身上，雙臂緊緊環著她。

太妍輕輕撫拍著她的背，像是安慰和憐惜。

過了一會兒，西卡才開口。「回家吧。」

「嗯，好。」

雖然這樣說，可是誰也沒有先放開手。

「太妍。」

「嗯？」

「聖誕快樂。」

「嗯，聖誕快樂。」

「我愛妳。」西卡說完，在太妍的臉上親了一下。

「……」

在金太妍還愣住的時候，西卡鬆開了她，將車鑰匙交到她的手裡，然後轉身快步走向副駕駛座，匆匆上車。

太妍摸摸臉，覺得此刻，臉熱得可以讓雪花融在上面。

--The End---

============================================================================

不錯不錯，上一集大家表現良好，請再接再厲。

本集通關密語：

恭祝俞利陛下與秀妍娘娘永結同心，琴瑟和鳴，鳳凰于飛，百年好合！

(金爺：這集明明就是太西卡來著......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