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第十九章 虎毒食子

人總有身心俱疲的時候。

殺手不常有這種感覺，她們多半能清楚區分工作和私人時間，也知道任務成功或失敗對她們的人生都不會有太大的負面影響。然而，殺手還是會覺得沮喪或倦怠，也許只是因為天氣，也許只是因為沒看到連續劇的最終回。出現這種症狀的時候，Narsha會建議殺手放一段長假，去旅行或者研發別項興趣；比較不推薦開派對或是一夜情，因為那只會讓心裡感到更空虛。

權俞利上一次感到身心俱疲是在崔秀英離開她之後，不過她並沒有放假，而是選擇讓自己變成一個工作狂。今天早上權俞利醒來坐在床上時，覺得那股空洞和疲憊全都回到了身上，既不想下床，也不想出門；她看著躺在身旁的崔秀英，轉身又躺了下去，伸手抱住崔秀英。

「妳幹嘛？」秀英閉著眼睛說。

「妳好香。」

「妳又來了。怎麼了？」

「我不想起床。」俞利鬱悶的聲音傳來。「好累，腰痠背痛的。」

「昨天喝太多了吧，而且還把自已搞得又髒又臭的。」

「說到這個，誰幫我洗澡的？」

「當然是我，不然妳指望誰來做這種事？我都快要累死了。」

「都讓妳佔便宜了妳還抱怨。我的身材不錯吧？皮膚很好吧？腹肌很漂亮吧？」俞利開始自誇了起來。

「我覺得洗之前和洗完之後都一樣，黑黑的。」秀英回答，嘴角默默牽起了一絲笑容，無從判斷她是因為覺得自己說的話有趣，還是因為想起了權俞利的身材而笑。

「快點說我的腹肌很帥。」俞利不理她，自顧自地說著。

「妳的小酒肚很可愛。」

「想吃掉我嗎？」

「小心我踢妳下去。」

兩人胡言亂語，近乎調情了一陣子後，俞利把頭悶進了枕頭裡。

「我不想起床。」

「其實，我也不想起床。」

「那我們繼續睡。」俞利摟緊秀英的腰。

「別孩子氣了。今天不是可以見到允兒嗎？」

「是啊……她一定很不高興吧。」俞利無精打采地說。

「跟她好好解釋，她會諒解的。」

「我總覺得今天不會有好事發生。好不想起床，可以多睡一點嗎？」

聽見這句話，秀英覺得俞利的狀況確實不太妙。這個人一向都滿樂觀的，一早起來總是先做伸展運動，然後在鏡子前自我激勵；今天不但反常，而且還很消極，提不起勁。秀英感到有點心疼，這傢伙最近可能真的太累了；她伸手撫弄著俞利的頭髮，沒有多說什麼話。

「妳在出任務前會不會有預感？」俞利忽然開口。

「什麼樣的預感？」

「是輕鬆的任務還是麻煩的任務，回得來的任務還是回不來的任務，這一類的預感。」

秀英想了一想。「多少會有一點。但是我和順圭習慣計畫好每一個細節，就算有不好的預感，也會做足心理準備，因此比較不會被這種感覺影響吧。」

「那，跟我搭檔的時候呢？」

「反而不太有什麼預感，可能因為和妳在一起就變得和妳一樣呆。」秀英說著，遭到俞利從背後一捏。「啊，不要亂來！」

「我也是，不太會去預設什麼狀況，畢竟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可是，」俞利嘆了一口氣。「最近我覺得心裡越來越複雜，思緒總是霧濛濛的一片，像是有什麼事將要發生似的。」

「允兒嗎？」

「不是。是我。」俞利喃喃地說。「不在她身邊，我覺得很不安、很恐慌，想要多一點能待在她身邊的時間，好像現在不這麼做的話，以後就沒機會了一樣；而且不是她會離開我，是我無法陪著她。我昨天是不是不應該去救荷拉和泫雅？對於殺手而言，在任務中死亡也是很平常的事，不是嗎？我們都選擇成為殺手，即使同伴被殺死也不應該心懷怨恨。換做是太妍或順圭的話，也許就不會像我一樣做這種傻事了吧？」

「因為妳是妳，所以妳才會這樣做。而且妳說的不對，如果那個人對她來說很重要的話，太妍或順圭也可能做出這種事。」秀英換了個姿勢，一手撐著頭，身體側躺著，依然繼續玩弄俞利的頭髮。「為了允兒，妳不也順手殺死了文仲勝嗎？妳的心裡還是惦記著她，不需要感到愧疚。」

「我是不是變得懦弱了？想到任務還要將近兩個月才結束，就好想逃避。」

「如果允兒和妳一起執行這任務的話，還會想逃避嗎？」

「會，只是沒那麼急切。有很多想要和她一起做的事，想和她一起逛街，一起旅行，一起窩在家裡，只想看她、陪她、聽她的聲音。」想著自己和允兒走在京都的櫻花雨下、巴黎的塞納河畔、托斯卡尼的陽光裡，俞利坐了起來，望著窗外，玻璃窗上彷彿映照出了十指緊扣的兩個身影，互相依偎著。

「妳這是相思病的症狀吧，孩子。」秀英看著俞利的側臉，淡淡地笑了。

「得想個辦法擺脫這些煩人的事，什麼黑幫和什麼股東大會的。」

「知道的話，就快好好想一想要怎麼處理。要我幫妳嗎？」

俞利轉頭看著側躺的秀英，那身體的曲線和斜睨的角度格外嫵媚。「我們還是先起床吧。擺出這麼妖豔的姿勢，妳是想誘惑誰啊？」

秀英咯咯笑著，伸出長腿把作勢要撲過來的俞利一腳踢下床。

「妳還是管好妳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