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第七章 往事如雲（下） (Ch.07-1)

「我那時真的以為妳死了。」順圭說道。

俞利和允兒在小馬路邊下了車，順圭遠遠停在另一個轉角，看見那兩人慢慢走進一棟舊公寓。

「我也以為我死了。」秀英則望著俞利不著痕跡環顧四周的模樣，靜靜地回答。她們太了解權俞利，知道俞利觀察環境時容易忽略哪個角度，因此她和順圭都肯定俞利到現在還沒發現自己被她們跟蹤了。

「已經超過了一個小時，其他前輩都要求Narsha歐膩下令撤退，如果不是小玄一直堅持的話，妳們兩個最終可能都會死吧。」

「我還真納悶小玄哪來的信心和勇氣。」

「俞利扛著妳在廢棄的冷凍倉庫前出現時，她已經冷到嘴唇發紫，把妳放下來之後就昏倒了。」順圭拉起手剎車，拿下墨鏡端詳了一會兒又戴回去。「當時沒辦法去醫院，緊急之下前輩先幫妳們把子彈拿出來再止血；俞利比妳早清醒，醒來的時候還在問妳有沒有事。太妍跟她說了當時小艇上的狀況，俞利也沒有責怪妳。」

「她一直都不會責怪別人，不是嗎？」

「那麼，因為對她感到愧疚，所以不和她搭檔嗎？」

「因為沒有辦法毫不猶豫地捨棄她，所以不和她搭檔。面對困難的時候我無法思考應該怎麼做，就像當時我應該開槍而沒有開槍一樣。」秀英低頭說。「Narsha歐膩不是說過嗎，人在面對問題的時候可以分成三種，第一種人可以冷靜判斷事情然後做出對事情有幫助的決策；第二種人不一定考慮周全，但還是會想辦法做出行動，雖然事情有可能變糟，至少也會有轉機和變化；第三種人則是什麼也不做，束手等死。妳和小玄是第一種人，太妍、俞利、孝淵是第二種，而我是最後一種。」

「是嗎。」

聽著秀英的話，順圭沒有太多反應，既不贊同也不反對，兩人就這麼沉默了一下子，直到俞利和允兒重新出現。俞利將兩個袋子放進後車廂，兩人卻沒有上車，而是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們要去哪啊？」秀英皺著眉頭，戴上墨鏡，鬆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我不知道妳怎麼想，可是在我看來，」順圭在關上車門的時候說道，「在妳選擇要我當妳的搭檔時，妳已經是第二種人了。跟上吧。」

這座教堂不大，外牆已經有點汙損，但是和所有宗教建築一樣不改其神聖莊嚴。俞利不常上教堂，做為一個殺手，她不認為這種地方適合自己來；她不是個無神論者，她相信這世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安排著宇宙的秩序，然而比起祈求命運讓她的生命一帆風順，她寧可聽從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殺手對她來說，只是個職業，就像有些人當醫生、有些人當老師一樣，不代表她很享受殺人，也不是什麼正義的象徵；重要的是她在其中獲得的成就感和滿足，以及一路上所經歷的人事物。俞利唯一聽從的安排就是所謂人與人之間的緣份，因為他人的意志和她自己的一樣，不可強奪。

教堂外的小石道上，有位老修女正在掃落葉，抬頭看見了允兒走來。

「允兒呀，感覺好久沒看到妳啦，腳怎麼了？」修女慈祥地牽起她的手。俞利往旁邊退了一步。

「恩熙修女，午安。我啊，不久之前不小心被車子撞了。」允兒像是跟奶奶撒嬌似的說。

「給車子撞了？是誰開車這麼不小心，讓我們可愛的孩子受傷啦？」修女摸著允兒的頭，擔憂地說。允兒長太高了，她微微彎腰讓修女能摸到她的頭頂。「可是妳怎麼不好好在家休息？」

「已經好很多了噢。修女，我要搬家了，今天是來說再見的。」

「搬家了，搬去哪兒？妳的家人不是都在國外嗎？自己一個人要去哪裡呀？」修女關切地問著。允兒鬆開修女的手，把俞利拉近自己。

「修女，這位是我姊姊。」允兒看了俞利一眼。

「您好，我是允兒的姊姊，謝謝您常常照顧我們允兒。」俞利配合演出，做出一付謙虛有禮樣。

「是妳姊姊啊，長得有像呢，呵呵！」就是皮膚黑了點，大概是在國外太陽曬多了吧。修女這樣想著。

「以後我會跟歐膩一起住。您不用擔心，我歐膩很厲害的，新家也很漂亮。」允兒笑著說。

「這樣啊，那就好、就好。想回來的時候也可以回來呀，教堂和我，哪兒也去不了的。」修女牽起允兒和俞利，對俞利說：「要好好照顧允兒啊，她真是個好孩子。」

俞利頻頻點著頭，說當然會。親切的樣子讓老修女很有好感。

「那麼恩熙修女，我們先進去了。我想要再做最後一次禱告。」

「好、好，小心階梯啊！」

看著兩人的身影，修女心裡也湧起陣陣暖意。感謝上帝，終於讓那個總是孤獨倔強的孩子臉上出現那樣柔和溫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