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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李順圭放生了林允兒,說林允兒吃太飽不適合開快車,叫她自己慢慢開回家。林允兒怎麼樣都想不出來吃太飽和開快車之間的關連,不過心情上來說的確是想輕鬆一點開,因此也就照自己的步調走了。

她一路上都在思索李順圭說的話,還有李順圭這個人。

也許相處的時間不夠久,還是很難知道李順圭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這人眼裡的冷靜遮蓋了一切,截至目前還沒有什麼見到她真情流露的機會。李順圭表現得最自然的時候是和金太妍互動;對於搭檔崔秀英,兩人倒好像相處得很平淡,互不干涉,偶爾互相關心。

李順圭說得沒錯,她的確是對崔秀英感到愧疚。或許沒有人知道,而崔秀英也不記得了,但當初她在考慮到底要不要進入殺手這一行的時候,崔秀英是第一個說贊成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認為即使只是為了俞利才想當殺手也沒關係的人。

「……如果對妳來說,陪著最重要的人就是妳的理念,妳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她的,而且保證不會傷害她的話,那麼就當殺手吧。只是,當妳們可以為了彼此殺死任何人的話,妳們就成了唯一能夠殺死對方的人。妳要考慮清楚,不要傷害她。」

崔秀英當時是這樣說的。

可是她卻辜負了崔秀英的信任和期望。

今天李順圭問她說,權俞利的遺囑裡有沒有留什麼話,她回答沒有。不過,其實是有。

權俞利留了一句話給她,是俞利親筆寫下的字。

「自由地活著吧。」

沒有說愛或恨,沒有要她做什麼事,沒有要她傳話給誰,沒有要她幫忙照顧崔秀英。權俞利就只是說,自由地活著吧。

自由是什麼?

妳自由了嗎,權俞利?

還有,順圭今天提起了那個人。那個她曾經與之戰鬥過但是根本不敵對方的殺手,她甚至還記得那人帶著灰色軍帽的模樣。那個人究竟是誰?到底有什麼意圖,打昏了金太妍卻又幫助她們找到權俞利?

她對這名灰帽殺手的印象,就只有那時自己有多麼想打敗她、折磨她、拷問她;那人帶來了俞利的拳擊繃帶,賣弄玄虛,什麼都不說……

不。不對。那人曾經說過一句話,特別對她說的。

那灰帽殺手說,「我送妳一句話,『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權俞利。」

「我絕對不會放棄她。」允兒不太記得自己那時是不是這樣答的。

「是嗎?即使她——」

可惜的是,「即使她」後面是什麼,灰帽殺手沒有機會說出。

允兒用力踩下油門,車在公路上如疾速潛行的毒蛇般穿梭飄移。

灰帽殺手當時指的應該不是她們現在面臨的困境,但不論那指的是什麼,權俞利已經不在這裡了,這是事實。

是事實。

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允兒進了門,太妍正在打電動。客廳小桌上擺著好幾盒遊戲軟體和四五張記憶卡,還有兩三罐可樂;電視螢幕裡太妍操控的精靈法師不斷召喚火妖精,把敵人的惡靈部隊大片大片地燒掉。

允兒坐下來看了一會兒就先去洗澡了,繁忙的一天終於可以告個段落。在熱水之中洗去疲憊,在冷水中讓克制了一整天的鬱悶清醒。半小時之後,她頂著濕淋淋的頭髮站在浴室門口望著房間內的景像。

權俞利把這些都留給她了。

嚴格說來這間房子不算,因為這間屋子是俞利和太妍向總部合租的;但除了這個,其他所有的東西和存款都是她的了。書、槍械、刀具、車、衣服,還有,回憶……?

雖然在別人看來,只是很短暫的時光。

往後的路該往哪裡走?該怎麼走?

這一個月來她已經想過很多條路了,關於搭檔,還有很多生活上的事,但卻總是好像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不知道在猶豫些什麼。

「允兒?」傳來太妍敲門和叫喚她的聲音。

允兒去開了門,太妍站在門口;抬頭看到她的頭髮還是濕的,太妍愣了一下。

「啊,妳還沒吹頭髮啊……抱歉啊,我以為妳都弄好準備要睡了。」

「沒有,我剛剛在玩手機啦。」允兒隨便編個理由。「什麼事嗎?」

「那個,我有事想跟妳說,可以來客廳一下嗎?」

「好啊,那我先把頭髮弄乾,等我一下。」

「嗯,妳慢慢來。」太妍轉身要回客廳,忽然又轉回來。「對了,妳的左臉怎麼好像有點腫腫的?」

「有嗎?」允兒摸摸臉頰。「大概是晚上吃太多開始水腫了。歐膩先去客廳等吧!」

支開了太妍,允兒回到浴室把該做的事做完,順便看了看自己的左臉。接近左耳的部份已經帶著血色紅斑的瘀紫,只是剛才被頭髮遮住了;耳朵前的那一部份側臉則是有點腫,具荷拉在打中她左耳時沒有收手,整個拳頭順勢都掃了過來,臉頰也就這樣被波及了。允兒把吹乾了的頭髮撥好,蓋住瘀血,臉就只能稍微遮一點而已。

她去到客廳,在太妍的左手邊坐下。電視遊樂器和遊戲片已經收起來了,桌上擺著一把槍,一個金屬外殼的小工具箱。

允兒看看太妍,心中有點疑惑,而金太妍只是勉強拉開微笑。

「Narsha歐膩向妳宣告結果了吧?」太妍說。

林允兒移開了視線,低下頭。「嗯。我領了,她的死亡判定書。」

「她把東西都留給妳了吧?」

「嗯。」

太妍若有似無的嘆口氣,沉默,然後問:「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允兒抬頭望向金太妍。

這段時間,她從沒和太妍討論過關於她們之間的事,也不曾提起未來。這是金太妍幾個月來第一次主動詢問。

允兒沒回答,太妍靜靜的等了一會兒,然後拿起桌上的槍。

「這是烏法,還記得嗎?我跟妳說過我和俞利在西伯利亞出任務的事情。」

允兒點點頭。

「這把槍,本來應該是俞利的。」太妍的語氣裡彷彿帶著自責。

「是嗎?」

「那個無名的殺手,是因為俞利才出現的。我想她本來要幫的人應該是俞利。那個殺手給了我這把槍,叫我保護俞利。」

「那就沒有問題了。她是把槍給了妳,不是嗎?」允兒說。

「但是我沒有保護她。」太妍低頭盯著烏法。「那天晚上,妳和俞利在懸崖上的時候,妳拿的就是烏法……」

「……」這下連林允兒也沉默了。

她用了本來應該是要保護權俞利的槍——用了它對俞利開槍嗎?

「俞利不在了,我們……大概也就到此為止了吧?」金太妍想用輕鬆的語氣,但對她來說還是困難了一點。

「為什麼這樣說?」

「就只是一種感覺。」

「妳不想和我搭檔嗎?」

「我想。但是我覺得妳好像已經決定好了。」

「是嗎?」

允兒感到有些訝異。她有明顯到讓太妍讀出她的心思嗎?

「雖然不知道妳是要單獨行動,還是找誰搭檔,我覺得妳的選擇……應該不是我。就連以後還要不要一起住,都還是未知數吧。」

「歐膩……」林允兒看著對她露出微笑的金太妍。

金太妍變了。短短一個月之內,金太妍又不再是那個愛她愛得發狂、想要佔有她的金太妍了;但是,也不是從前受制於道德和寡斷性格的金太妍。

「所以,我想,應該要把烏法交給妳,畢竟妳是她的繼承人。」太妍說著,朝允兒遞來了槍柄,然後打開桌上的工具箱。「還有預備彈匣、零件也都在這裡。希望烏法……能留在妳身邊保護妳。不論妳做出什麼選擇,去到哪裡,我都會支持妳。」

「如果,我留下來呢?」林允兒接過烏法,但是僅僅是拿著。她依然凝視著金太妍。「如果我選擇和妳搭檔呢?」

聽到這句話,金太妍終於真的對允兒露出苦澀落寞的笑。

她站起來,伸手撫過允兒左臉微腫的痕跡,手指輕輕停在允兒的下巴,然後她俯身親吻林允兒。

原本好像是要往允兒的雙唇靠近,卻在最後改變了方向,把吻印在允兒的額上。

林允兒只是輕閉上眼任她親吻。太妍的手與唇離開的同時,允兒也睜開了眼睛。

太妍轉過身,什麼話也沒說就離開了客廳。

客廳只剩下沉默的允兒,還有不會說話的烏法。

空蕩蕩的,這間屋子。

林允兒忽然感覺到,她那挨了打的左頰正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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