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第三十章 直搗蜂窩

大火放肆地燒著，烏黑濃煙汙染了午後的天空，原本就陰暗的雲團變得更加灰頭土臉，沉重得幾乎不能移動。

消防人員拉著車上的水管，朝建築物噴射強勁的水柱；警察正維持秩序，阻止記者和攝影師太過靠近火場，並且在附近加強巡邏，檢查還有沒有未爆彈。

居民們則站在封鎖線後方圍觀，憂心忡忡地望著火勢，一面在心裡祈禱不要波及到自己的家園，一面又吱吱喳喳地討論爆炸原因。

「聽說是黑幫尋仇，真恐怖……」

「你看，我就說不要搬來這裡吧，隔壁居然住著黑道！」

「還沒住進來的時候哪會知道這裡有黑道啊！」

「我家才倒楣，在他們搬來這裡之前我們就住在這裡了！」

「但是我記得這一戶無時無刻都有人在的……」

現場人很多，但由於大家只關心那燃燒的烈焰，誰也沒注意到，在不遠的小巷子裡，停放了一輛他們常常見到的黑色休旅車；而三個原本住在這棟房子裡的黑道鄰居們被一名女子從後車廂裡拖出來，隨意棄置在電線桿旁邊，完全不醒人事。

然後這名戴著墨鏡的黑衣女子走到後座，拉開門，對著裡面的人微笑。

可惜車內的女人看不見這麼迷人的微笑，因為她的眼睛被毛巾矇著，手腳也被兩三條家電延長線五花大綁。黑衣女子伸手，唰的一聲撕下封住女人嘴巴的厚膠帶。

「醒來了？」

「妳是誰？！」剛剛被封住嘴的女人以粗啞的聲音回答。

「你們一直在找的人。」

「林允兒？」

「嘖，不是。林允兒比較白，我覺得應該也比較可愛。」

「我又沒看到妳長什麼樣子。」

「喔……不好意思，剛才太快把妳打昏了。」黑衣女子搔搔頭。「那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權俞利，你們在找的那個權俞利。妳應該聽過吧？」

被捉住的女人聽見這個名字，起初縮了一下，但隨即恢復嘴硬的口氣。

「廢話。」

「嗯，妳能在這棟房子裡，職位應該也不小。加入黑幫有好幾年了吧？」

「干妳什麼事？」

「好吧，妳好像不喜歡聊天。」俞利嘆了一口氣，然後從長靴側邊裡抽出一把薄刃匕首，用刀尖輕輕戳了戳女人的鼻子。「通行證呢？」

「什麼通行證，我不知道。」女人不屑地撇過頭。

「別裝傻了，你們這個據點是首領會館的前哨，地位低的成員要進入會館之前必須登記，再由你們負責發放通行證。每張通行證都搭配了不同的密碼，不是嗎？」權俞利又把刀身貼在女人的耳朵上。「妳覺得妳沒有鼻子比較好看，還是沒有耳朵比較好看？」

「通行證不在我身上，放在那棟房子裡！」

女人開始有點驚慌。她知道這個權俞利不是一般的保鑣，本職似乎是個殺手；割鼻子割耳朵對殺手來說，應該都只是熱身運動而已。

當然，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她不熟悉殺手的千種藝術；有些殺手的確喜歡肢解，但也有人偏好保留獵物的完整性。權俞利屬於外貌協會的一員，通常不愛破壞目標對象的外觀，除非目標真的長得太醜；至於內臟破裂或是顱內出血，反正眼睛看不到的，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過老實說，今天這位黑道大姊真的長得不怎麼樣啊……權俞利加重了握刀的腕力。

「我要的是妳自己的那張通行證和密碼。那是不能離身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妳要自己交出來，還是要我搜妳身？」

「……我被妳綁著，怎麼交出來？」

「欸，對耶？」俞利眨眨眼，傻笑了一下。「那妳自己說，放在哪裡？」

女人猶豫著。乖乖把通行證和密碼交出來才能保住鼻子耳朵，可是如果被首領發現是她向敵人妥協的話，依照首領的性格，絕不會輕易放過叛徒的……

「我覺得妳的鼻子整失敗了，可能割掉重做一個會比較好看。」權俞利認真地告訴她，雖然她其實只是想嚇嚇對方。在她看來，這位黑幫大姊的外貌問題絕對不只出在鼻子而已。

但是，聽在對方耳裡便完全不是什麼笑話。由於看不見俞利的表情，女人無法判斷這個殺手的情緒和殺意；她只能感覺到一片刀刃橫在鼻樑上，稍微麻麻的，甚至有點潮濕，好像有什麼液體滑到了鼻尖。是血嗎？

如果她能拿下遮眼的毛巾看一看的話，就會知道那其實只是她自己冒的汗。

「通行證在上衣左邊的口袋，密碼是19990606。」

「真的，沒騙人吧？」

「妳找找看不就知道了？」

「密碼也是真的嗎？」

「是真的。」

「妳的生日？」權俞利相當懷疑，因為這位歐膩怎麼看都不像未成年的小妹妹。

「……是我加入黑幫的日期。」女人略帶尷尬地說著。就算是黑幫，女人就是女人，還是會在乎年紀的。「我二十二歲加入黑幫，現在是第十四年了，今年三十六歲。褲子後面左邊口袋裡有名片夾，身份證在裡面，妳要是不信可以拿出來看。」

權俞利聽了之後，滿意地把刀子收回靴內的皮鞘。

「很好，沒說謊。老實告訴妳，剛才我已經搜過了，通行證和名片夾都是放在妳說的位置沒錯，身份證上的年齡也符合。我想妳說的密碼應該也是真的。」

女人這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妳……！」

「別生氣，會變老的。三十六歲，叫大嬸好像老了點，還是叫妳歐膩吧。」權俞利揪住女人的衣領。「歐膩，麻煩妳挪一挪，這樣比較方便下車。」

「什麼？下車……唉唷！」

還沒反應過來，她就直接被權俞利拉出車外；由於手腳還被捆著，一個重心不穩便直接跌到路邊。

俞利在她身旁蹲下，露出禮貌性的微笑。

「那就麻煩妳在這裡睡一會兒了。午安。」

然後手刀重劈，本來掙扎著要跪起來的女人往前撲倒，陷入昏迷。

「唉呀，好像撞到鼻子了，真對不起啊，再去重做一個吧！」

權俞利冷笑一聲，走回休旅車前座，上車揚長而去，留下淌著鼻血的黑道大姊和三個無名小卒在巷弄裡，直到傍晚有國中生放學路過時才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