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喜歡少時的時間至今四年又八個月，

開始寫殺手文和開設這個部落格已經三年又九個月，

寫再見秋曜日的日子共兩年又兩個月。

沒有想到秋曜日竟然會花費我近乎兩年的時間，也從來沒有想過結局會是這樣。

僅僅兩年，發生了好多事。

我獨自去了京都。然後我決定要去俄羅斯。

我去了俄羅斯。鄭秀妍不再是少女時代的成員。我的摯友先離開了人世。

我在冬天搭火車穿越了西伯利亞，從聖彼得堡到海參崴。

我獨自去了北歐兩國和波羅的海三小國。

我回到了台灣。

也許秋曜日註定要等我經過這些事情才能完成。

再見秋曜日，構思時有四種結局，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選。

第一個是權俞利沒有接受崔秀英。權俞利還是原本的權俞利，她孤獨地離開她所生長的國家，到德國念書念了一陣子，然後在德國找到工作。權俞利有好幾年的時間沒有見到崔秀英。某一年權俞利故地重遊去到京都，她在一片楓紅的公園中看見了一道身影，那是崔秀英。崔秀英牽著一個小孩子，孩子旁邊站著她挺拔的丈夫。權俞利沒有上前打擾。她站在遠處的樹下看了好一陣子，直到那個看起來平和幸福的小家庭離去。

第二個結局是權俞利接受了崔秀英，但是最後她們還是分手了，社會和家庭給了她們很大的壓力。權俞利先提分手，崔秀英同意。她們再也沒有見面，因為太痛。她們記得自己曾經愛過對方，也試過了，但是世俗社會的巨輪終究將她們輾過去。很多年之後，崔秀英和她的家人一同出遊，到山林間賞楓；她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在樹下玩鬧，忽然想起了權俞利，想知道俞利過得好不好，不過最終她還是放棄和俞利聯絡的念頭。她愛她的家庭，但是她內心最深處明白，她最愛的是權俞利。而她不知道的是，權俞利，再也沒有和別人談過感情。

第三種，權俞利和崔秀英離開這個國家。她們去了一個能夠自由呼吸自由選擇伴侶的地方，一直待在那裡，直到取得那裡的公民權。她們結了婚，有了孩子，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雖然代價是失去她們原生的社會和親人。有時候崔秀英很想念她的家人，也會為此流淚，但是她並沒有後悔。權俞利總是陪著她，給她最堅強的守護和力量。

最後一個結局，是從我朋友留言的話裡得到的想法。權俞利在準備接受崔秀英的前一刻臨陣退縮，她拒絕了崔秀英。然後她們沒有了聯繫。過了很多年之後，崔秀英有了自己的家庭；當她想起這件往事時，如一切往事般雲淡風輕，已不再覺得心痛。她愛過權俞利，但現在，她真正深愛而且必須守護的，是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和孩子。權俞利也有自己的情人，不過就只是情人，像她所交往過的每一任情人那樣，她不打算給予任何承諾，而她的情人們其實也都是抱持這樣的感情觀。雖然如此，權俞利自己知道，她再也沒有像愛過崔秀英那樣去珍愛別人。她永遠記得，有一個人曾經非常深愛她，那個人的名字是崔秀英。雖然如此，如果時光倒流，她大概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故事的尾端會是這樣。或許是因為，我不願在秋曜日這個故事裡成為命運的主宰。若我存在於這個故事裡，我希望我是她們的守護者；我望著她們，祝願她們能找到自己的路，不論最終那條路通往哪裡。

再見秋曜日的完作時間，比這是戰爭晚了約兩個星期。在那段時間我為兩部作品劃下句點，就像抬頭目送無數個帶著光芒的回憶和情感飛上天。

若你曾全心投注在某件事情，比如像是參與一場演唱會，你會知道，謝幕之後你望著原本漫天飄舞的彩帶紙片散落在地上，然後你走出會場，和一起看演唱會的朋友告別，回到家，一個人坐在床上回憶數小時前的種種，最終疲憊沉沉睡去，隔天一早醒來時，心中是什麼感覺。

有人說，那好比失戀。

既空洞、又疲憊，一再找尋各種片段來回顧，祈求能再見面。

我和我故事裡的角色們，就是這樣的關係。

尤其是再見秋曜日，因為在這個故事裡，權俞利走了太多的路，是我也曾經走過的。

親愛的俞利，還有秀英，

我完成了這個故事，並且已經盡我所能，給了妳們最好的結局。

原諒我，還是個功力不深厚的守護者，只能做到這樣。

但是我相信，不論往後有什麼挫折困難，

妳們一定會緊緊握著對方的手，一起度過。

因為我曾描繪過這樣的景況：

生命的盡頭，崔秀英闔上眼，她看見先她一步去探路的權俞利站在一棵深紅的楓樹下等候著她；她朝俞利走去，權俞利的笑容如年輕時那樣，靦腆、溫柔中帶著一點憂鬱。權俞利伸手，她牽了上去；最後一片楓葉落下，四周依然溫暖如春。

在我的世界裡，妳們曾經活過，並且終將常駐在我世界裡的天堂。

希望在這段寫作過程中我所有的祈願，都能化成力量，傳達到那些真實存在的少女們身邊，哪怕只是綿薄到微不足道，都希望它們的存在不是毫無意義。

因為對於她們，除了感謝和祈禱之外，我無以回報。 

宇

2015.12.05. 20:12. in Taichung, Taiw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