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讓權俞利頭痛不已的金髮女子，有點出人意料的，無法完全擊倒具荷拉。敏捷是具荷拉最大的優勢，而且原本就屬於拼命三郎的個性，在看見權俞利被拖進樹林之後爆增為不要命般的極限攻擊；雖然可能十次攻擊之內才能擊中敵人一兩次，力道也不足以造成關鍵性的殺傷，但敵人卻也沒有任何機會逮到箝制或反擊的空隙。

不過荷拉也沒辦法擺脫金髮女子的糾纏。她感覺得到，金髮女子沒有要傷害她的意圖，只是一直在阻撓她去找俞利或是進入民宅社區。雖然她的行動速度比對方快上一點，卻也沒能讓她有效打亂對方的節奏以便離場。荷拉一面戰鬥，一面想著要怎麼下去找俞利，至於追究這些狀況發生的原因則先擱到旁邊，有空再來思考。

搶快的結果，荷拉在雨地中打滑過好幾次；赤手空拳對她很不利，而金髮女子也適應了她的速度，反守為攻，她有好幾次想用踢技時都差點被對方抓到。荷拉心裡暗叫不妙，總不能一直這樣僥倖下去。

好幾次旋踢落了空，荷拉不屈不撓的又出了一次踢擊，只是這次刻意把速度放慢；敵人果然見獵心喜，稍微彎身打算挾住她的腳；荷拉臨時變招，右衝拳隨全身力氣擊出。

結果金髮女子低頭前衝，荷拉的拳雖然有擊中，卻是擦邊而已，沒有造成什麼正面效應；敵人兩臂從她膝蓋後一撈，順帶用肩膀往她上腹衝撞，具荷拉就這樣直接被騰空舉起然後向後摔。雖然即時用護身倒法保護自己，但免不了被敵人壓制在地。

敵人沒有後續攻擊，就僅是這樣讓荷拉動彈不得。

「別掙扎了，我可不想掐到妳窒息或弄斷妳的手。」金髮女子坐在荷拉身上說。

這下好了。具荷拉忿忿地想。妳怎麼那麼沒用啊？現在要怎麼辦？

兩人被雨水打得濕透，一道氣勢嚴厲的響雷落在不遠的山頂上，電光閃動之中，一個人影從下坡旁的樹林裡蹣跚而出。來人以手中的武士刀為杖，濕漉的長髮披散，身上衣服一邊是無袖，另一邊沾滿了深紅血跡；武士刀沒有收在鞘裡，刀尖直接和地面摩擦著，刀刃那一輪冷冽銀光似乎也顯得虛弱疲憊。她抬頭，看見上方有個熟悉的人影坐在另一個人身上，被壓住的人還不斷反抗，牙一咬，勉強快步趕上去。

「啊呀，有人來了，妳真好運……」金髮女子對荷拉喃喃說道，然後放開了荷拉，迅速退避到旁邊。

具荷拉立刻翻身躍起，也看見了來人。「秀英歐膩？」

她看著崔秀英渾身是傷，而且右臂上似乎還有兩處傷口再滲血，被染紅的白衣令人怵目驚心。

「荷拉，妳有看到俞利嗎？」崔秀英似乎不在乎自己的傷，也不管眼前的狀況，直接問俞利的下落。

「剛剛有出現但是被人拖進去了。」荷拉指著樹林回答。

秀英沉默了一會兒，左手按住右上臂的傷，右手舉起刀望向金髮女子。

「我來對付她，妳去找俞利，把她帶上來。她要在今晚十二點之前進到她家才行。」

「什麼——？」

「別問了，之後再解釋，快去。」

荷拉還在猶豫，金髮女子卻笑了笑。「妳們兩個都無法離開的。」

崔秀英不理會她。「荷拉，一起上，找到空檔就去，別管我。她們不會殺我的。」

金髮女子皺起眉頭，拍拍大腿上的槍。「妳確定？」

這一刻具荷拉和崔秀英同時發動攻擊。秀英的位移已經沒有速度可言了，只能盡量接在荷拉之後出招，讓刀鋒達到威嚇的作用；金髮女子的攻勢和先前亦不可相提並論，力量與敏捷度維持著平衡之外，頻繁的出手攻擊讓荷拉和秀英幾乎無暇互相接應。

其實在場任誰都看得出來，現在的崔秀英不可能一對一打贏金髮女子，如果不是荷拉干擾對方，秀英大概就像剛才的荷拉一樣，被女子壓制在地。這樣要怎麼樣才能脫身去找俞利？就算成功脫身了，秀英怎麼辦？

天空又是一道劇烈的閃光，崔秀英在這道閃光中終於成功割傷了金髮女子的手臂；但當閃光平息時，她發現原來不是她的刀技奏效，而是金髮女子分心了。女子退到秀英和荷拉的攻擊範圍之外，盯著上坡不遠處的樹林邊看，而荷拉和秀英也全停了下來。

一個人從樹林裡爬了出來，真的是用爬的，簡直就像恐怖片裡的畫面。在秀英和金髮女子都還沒反應過來時，荷拉忽然衝向金髮女子，像剛才侑從背後勒住俞利一樣，躍到金髮女子身上用兩臂死死栓住女子不放。

「歐膩快去幫她！」打雷的同時，具荷拉大喊。

不知是雷聲還是荷拉的呼喊讓秀英回過神來，崔秀英不顧傷口撕裂的疼痛，往權俞利疾趨而去。金髮女子抓住具荷拉的手臂，但是扯不開，也無法把荷拉甩下來，她只好倒退而行去撞牆，想把荷拉撞下來，可是不管撞得再用力，具荷拉就是不放手。

秀英趕到俞利身邊，拉起俞利一隻手臂，扶著俞利的腰，極為吃力的把她從地上扛起來，發現俞利的臉異常慘白，腹部不斷出血。

「快結束了，俞利。撐著點，快結束了……」莫名其妙的，崔秀英覺得自己好像哭了。

也許是因為殺手當久了，看到傷勢如何，總是會有那種直覺吧。

她們靠近社區門口，秀英扔下武士刀，伸手輸入密碼。大門開了，這時候荷拉也到極限了；她鬆手從金髮女子身上滑落，趴在女子身旁，一手按著下背處，頭昏得抬不起來；金髮女子跪著喘氣，並從腿部槍套裡拔出槍，指向秀英和俞利，不過手還有點抖，無法瞄準。

「妳得自己走了，俞利。」秀英在俞利耳邊說，緩緩移到俞利身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俞利。「快上去。妳贏了。快去。」

俞利沒有回頭的力氣，甚至連思考的力氣也都沒有。她走了一步、兩步，崔秀英的那句「快去」在她耳邊迴盪，她只好繼續走。平常都會有管理員在的，今天一樓出入廳卻一片黑暗，而且空無人影；是剛好不在，還是只是她沒注意到呢？她好像已經失去了感官能力，奇怪的是她卻還感覺到秀英似乎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秀英叫她快去，那就快去吧……黑暗之中她找不到電梯，只有樓梯間的緊急照明設備散發詭異的綠光，權俞利就跟著那綠光的指示，半走半爬的燈上樓梯。

崔秀英其實沒有一直望著俞利。權俞利往前走幾步後，她就轉身看著金髮女子。

「開槍吧，如果妳想的話。」她說。「妳要阻止她，得先殺了我。」

女子眼中泛起今晚第一次氣惱。她從地上站起來，打算走向秀英，卻被地上的具荷拉伸手抓住腳；金髮女子垂下槍口，對著荷拉的手，但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沒有開槍，僅是調整調整呼吸，用力把腳抽開。雖然抽開了，具荷拉卻又一次拉住她的腳；女子不得已，在這次抽腳之後踹了荷拉兩三下，直到荷拉弓身抱著肚子低聲哀嚎才停止。

此時崔秀英已關上大門，拾起她剛拋下的武士刀。

「夠了，門已經關了……殺了我們也沒意義了，不是嗎？」秀英無力的說。

「妳以為我不知道密碼嗎？以權俞利那個狀態，我就算現在追都來得及。」女子回答。

「那……妳就試試吧。」

金髮女子一步前蹬，撥開崔秀英持刀的手，用槍柄擊向秀英的太陽穴——

「不要！」

從樹林那兒又傳來一聲喊叫，雖然有點虛弱，但還算是清晰。

女子瞬間停止了動作，回頭一看，站在樹下、倚靠著樹幹才能站立的，是她的同伴，侑。

雖然並不明顯，但好像有什麼東西插在侑的肚子上。

「我們輸了，別打了。」侑躺靠在樹邊喘氣。

金髮女子遲疑了一兩秒，鬆手放開秀英，一語不發朝侑走去，隨手扔下手中的槍，架起侑的手臂把她扛起，攙扶著侑走上馬路，並且轉向下坡，似乎決定離去。

「崔、崔秀英！」侑抬頭叫喚著，金髮女子因此停下腳步。

「幹嘛？」秀英背靠著牆，疲弱的回答。

「希、希望妳，能守護權俞利……她，其實還是……很需要妳。」

聞言，崔秀英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麼。「嗯。」

侑苦笑了笑。「再見了。」

「我還希望最好不要再見呢……」秀英擺擺手。「要走快走。」

金髮女子轉頭看了看她，沒說什麼，拖著侑離去。

崔秀英這時才真正放鬆，跌坐在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搖搖倒臥在地的具荷拉：「荷拉，還好嗎？」

「還好沒吃晚餐……不然該吐了……」荷拉瞇著眼睛，口齒不清的說著。

「起來吧，」秀英伸手拉她。「我們上去看看俞利。」

她最後究竟有沒有走進家門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