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煙火綻開的花尚未燃盡，權俞利看見崔秀英的左膝蓋下緣扎著那支箭，不假思索拔出兩把槍朝著弓箭手和持鞭者連開好幾發，阻止她們繼續攻擊秀英；侑轉身移到秀英旁邊，驚險避開秀英奮力揮來的武士刀鋒；刀切斷了她幾絲頭髮，淺淺劃傷她的肩膀，但她得以將秀英和俞利的距離拉遠，並且將槍口抵在秀英背上；如果她開槍的話，子彈會從背後打進秀英的心臟。

侑把秀英往後拖開，俞利轉身，停住了槍擊，舉起雙手讓槍口朝上。

「把槍丟了。」侑說。「丟遠點！」

權俞利忿忿的把槍往旁邊投出去，像是丟壘球那樣扔得遠遠的。

侑仍然用槍指著秀英，但是逐步退開；直到距離安全後，侑竟然也把槍丟了出去。

俞利和秀英有些訝異，而其他人則似乎是有點無奈；雙方陣營互相警戒僵持，暫時沒有人再出手。俞利靠近秀英，俯身查看秀英腿上那支箭刺得有多深，敵人們似乎也開始檢查隊友的狀態，除了金髮女子還是獨自在戰場邊守望。

「妳有帶短刀嗎？」俞利問。

「靴子裡。」秀英回答。

俞利從秀英的長靴側邊摸出一把刀柄扁平的黑色戰術刀。

「要拿妳的袖子來用了。」

秀英點點頭，在俞利的協助下走向樹旁，緩緩坐下，將武士刀放在身旁。俞利從肩膀的縫線割斷秀英一邊衣袖，一手扶住秀英的小腿，一手握住箭桿。她抬頭看秀英。

「看著我，」她說。「看著我。」

崔秀英沒有說話。她看著俞利的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權俞利毫不遲疑把箭從秀英腿上拔出來，一瞬間溫熱的血隨之輕輕噴濺；崔秀英忍住痛，一聲不吭，只是別過了頭，表情微微扭曲。俞利快速用剛才割下的布把傷口紮起。

「休息一下。」她說。

「我還能打。」崔秀英低聲回答。

「休息吧。」權俞利嘆氣。「這和競技場的奴隸沒兩樣。」

說完，她走去把秀英的刀鞘撿回來，替秀英把刀收進去，交給秀英。

「妳打算怎麼辦？」

「幾點了？」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秀英看看錶。「十點四十二。」

俞利靜默，看看四周然後說：「最大的問題是守在那邊那個女的。我過不去。」

她指的是那金髮女子，目前算是站在和她們同一側邊上，距離不算太遠，但也並非一蹴可及。

崔秀英瞥了瞥周遭。「現在衝出去就有機會。」

「然後把妳留在這？」俞利像是覺得這提議很不可思議似的勾起笑意。「就像她們說的，她們四個絕對有能力快速殺了妳再追上我。」

「她們不會殺我。」秀英辯解。「妳看這支箭射成這樣就知道了。她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要殺我的意思。」

「那是因為我還在這裡。」權俞利拒絕同意她的說法。「我不能拿妳冒險。」

「妳就只會拿妳自己冒險，權俞利！」崔秀英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這個比賽到底是為了什麼？妳為什麼會笨到一個人對付一個殺手團？」

俞利沉默了一會兒。

「我和尹鎮中打賭，如果我能在今晚十二點之前回到家裡，他就不會再來招惹允兒或我。」

「他的話妳信？這種人食言是遲早的事。」

「不然呢？要我殺了他，然後再對付整個黑幫？」權俞利反問。「就算我不跟他賭，那也只是重覆一樣的循環罷了。他追殺允兒，我抵擋他；與其這樣不如賭賭看。他會遵守承諾的話就是我賺到，不遵守的話也不會太意外。」

「那如果妳沒在時間內回到家呢？」崔秀英再問。

「她們會去帶走允兒。」

崔秀英語塞，猶豫了一下後才說：「允兒那裡現在還有太妍在。」

權俞利眼神飄開。「金太妍也贏不了她們。」她說。

秀英不再回話了。

半晌，俞利開口說：「這個賭注有另外一個時間限制。可以說是第二個賭吧。」

崔秀英無言的看著她，等她自行解釋。

「他賭我會愛允兒愛多久。如果我贏了比賽，只要我永遠不說出我不愛她、或是我愛上了別人這一類的話，那這個約定就會一直有效。」權俞利緩緩的說。沒來由的，帶點苦澀。

「即使，我是說就算——她不愛妳了？」

「就算她不愛我。」權俞利點頭

「那如果，如果——」崔秀英說不出來，但是權俞利知道她要說什麼

「如果直到我死了我都還是沒有改變心意的話，就算是他輸了，那他就永遠不會再出現在允兒的生活裡。」

「……」

崔秀英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她真想賭氣的罵權俞利乾脆真的去死算了，但這種話最好還是不要隨意說出口，即使其中不含任何詛咒的惡意。

權俞利知道她在生氣，沒再多說什麼，移開了視線，抬頭向上望。

「雨變大了。」

的確，雨勢猛然加劇，水珠從她額上沿著臉廓滑落；她看著崔秀英的長髮也漸漸被打濕，回頭看見敵人們亦是紛紛對著驟雨皺眉。該說這些敵人太有風度嗎？此刻她們靜靜站在各自的崗位上駐守著，既不落井下石、也不催促挑釁。

雨水稍微冷卻了因打鬥而發熱的表層肌膚，體內深處還是燒燙著。權俞利抹抹臉上的水滴。

「這把刀借我。」俞利拿起戰術刀。

「妳要自己對付她們三個？」

「不會是三個。」俞利站起身。「妳看好時機再進來。先把侑——就是剛剛跟我打的那一個幹掉。雖然這樣有點作弊但是也沒別的辦法了。侑一倒，金髮那個一定會過來補位，這樣我們就有空隙逃跑。」

崔秀英用武士刀支撐著站了起來，不過沒有和俞利一起走回中間那塊小戰場。侑也是獨自迎向俞利，同時從左邊袖口裡拉出一片薄長的冷銀劍刃。

權俞利仍是以右手持刀，但改為右架戰姿，如此一來雙方都是以利器做為前導。秀英猜想俞利早就知道侑會獨自迎擊，可是想不透俞利要用什麼方法對付侑——侑的腳步更快，劍刃更長，目前的體能更好；如果把武士刀給俞利用的話，勝算會高一點嗎？

結果權俞利緩緩往前踏了一步，又換回左身在前，擺出的卻不是她慣用的備戰姿勢；雖然訝異，崔秀英還是能立刻認出來，那是李順圭的戰法。

看似防禦鬆懈，只用左前臂簡單防守身體，握刀的手臂低垂，刀尖只是微微向上；李順圭因為體型較小，除了重心放低一些之外，上半身是維持正常的直立，而權俞利則是還刻意弓起身體。在滂沱夜雨中，黑色戰術刀在俞利身下得到了較好的掩護，但即便如此，仍不會帶來多少優勢。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崔秀英不懂。

權俞利搶先發動攻勢，直直往侑衝去；侑的劍當然不是放來當裝飾的，在俞利一進入攻擊範圍時就揮斬而出。侑的重心也壓得很低，當她一伸劍，權俞利一步避開後，轉身繞進侑的右側，以迴身鞭拳的方式讓戰術刀隨之水平橫劃；侑往後跳閃開，左手劍平擊揮刺而來，同時俞利也箭步低飛前衝突刺。權俞利的重心低到可說是以撲壘的方式把自己射出去的，著陸是有點狼狽，但是因此成功在侑的右邊大腿上割出一道深痕。

一個右腳屈膝跪下，一個趴在地上；侑轉身，鍥而不捨舉起左手，往地上的權俞利刺去；權俞利翻身，驚險移開雙腳，雖然還是被劃到一些，但大約只是擦破皮的程度；她順勢往旁邊翻滾蹲起，右手握刀再往跪地的侑突擊，沒想到侑學她的地面模式，直接往後一躺，劍身下的左手精準扣住俞利的右腕，右手揪住俞利的衣襟，左膝隨之一頂，把權俞利在空中翻一圈向後甩，讓權俞利的背部遭到重摔。

崔秀英的手一直按在刀上，她也知道持鞭少女和弓箭手一直警戒著她。當俞利和侑頭對頭躺在地上，崔秀英倏忽拔刀衝進場；刀一出，一支銀箭立刻射來，被秀英左手裡的刀鞘狠狠打落；黑色長鞭甩來，秀英舉起刀鞘捲住鞭子，用力把刀鞘往泥濘的土地裡插下。刀鞘和鞭帶滯留在那，她和刀的目標只有一個——侑。

另一支箭從她肩膀邊掠過，就在她即將得以斬殺侑之時，一道身影驀地衝來；持鞭少女捨棄了長鞭，跪在地上，以手中的匕首擋住武士刀。少女一手緊握刀柄，另一手手掌頂在前端劍面上，靠著劍身和兩手撐住敵人的攻擊，而那刀刃雖然是擊在了劍上，離少女的頭卻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離。

侑撐起身，出劍刺向秀英；秀英以刀撥開她的劍，舉刀勾出另一角度的弧砍向持鞭殺手毫無防禦的身體。侑即時拉開同伴，權俞利也在此時撲向崔秀英，幫她避開一支疾飛而來的箭矢。

現在雙方四人都跌坐在地，渾身濕透。遠方再次傳來了煙火聲，但是和前兩次不同位置，更遠，聲音也不同，沒有炸裂聲；這次的煙火射的比之前還要高，稍微空曠一點的地方抬頭都可以看見。數十發綠色光箭密集急促的衝上黑空，和雨水形成了衝鋒槍對射般的戰役。森林裡的這六名殺手不約而同都望了望那陣綠光。

戰場邊緣，樹叢間的金髮女子向侑點點頭，轉身往俞利家的方向離去。權俞利猛然一驚。

「秀英，幾點了？！」

「十一點——整！」崔秀英說著，和權俞利對望了一眼，同時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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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結束。老實說一直寫動作場面真的很累人啊，我很好奇大家都會仔細看動作場面的描述嗎？

因為我自己看小說的時候動作場面通常是快速掃描過去而已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