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會讓人變成神經病。」小隊長雲淡風輕地說。「妳要小心，調查特勤隊裡有人非常看重妳，就算妳沒有意願，有人還是有可能以延攬人才為名，擅自調查妳的日常起居和身家背景。有什麼秘密不想被知道的話，還是謹慎藏好要緊。」

一陣寒涼。雖然這本來就是小隊長的個人風格，但允兒內心還是忍不住感到哆嗦。

小隊長的話裡隱含太多深意，她一時不敢在小隊長面前多想什麼，只能維持平日聽完小隊長訓話後的樣子。

「是，謝謝小隊長提醒。」允兒又鞠了一次躬，這次比剛才更謙敬了些，或許還有點恐懼。

小隊長看著她鞠躬後，便回頭繼續望著櫃子上那座深紫色的小碉堡，伸手摸摸小碉堡的塔樓尖端。

「這是很久以前我女朋友送我的。」他說。

「隊長的女朋友……也是光之子嗎？」

「這個嘛──她的法力非常弱，獨自一人離鄉背井到大城市來，光是走在街上都會迷路，是個很會惹麻煩又很會吃醋的女人。不過，她說我是她的初戀。」小隊長答非所問。雖然如此嫌棄著，聽起來卻萬分懷念。

「……隊長，您們還在交往嗎？」允兒不禁問。

「我在讀光之子學院的期間，因為發現她隱瞞我某件事，所以決定和她分手，再也不往來。沒多久，聽說她發生意外，已經不在人世了。」小隊長將手從紫晶碉堡上移開，雙手插在口袋裡。

「抱歉。不該多問的。」允兒回答。

小隊長倒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走回辦公桌後面，低頭看看桌上的升職令。

「情緒的變化是很微妙的，特別的人會造成更特別的效果。雖然我曾經遇上了那樣特別的對象，但是，我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前途，連喜歡的女人都可以狠心捨棄的傢伙。妳可千萬不要變成像我這樣失敗的人。」他自嘲地笑道，抬頭直視門前的允兒。「還有，即使我對妳期許很高，往後如果公事上需要的話，我也是不會對妳放水的。時間到了，妳可以下班了。」

林允兒望著一直以來都對下屬平靜淡漠的小隊長，輕輕點頭致意後就離開了那間辦公室，回家的路上都想著小隊長在那短短十分鐘之內對她所說的話。

小隊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知道她心裡藏著一個秘密的呢？不過，小隊長似乎沒有主動揭發她的意願，甚至還告訴她「藏好」。

半路上她買了巧克力閃電泡芙，到家之後，做了權俞利喜歡的豆腐漢堡排，等俞利教完舞回來一起吃。見權俞利吃得津津有味，她把不久前小隊長說的事都憋住了，沒有告訴權俞利。

睡前權俞利和往常一樣側躺在她身旁看著她，和她聊天。權俞利抬起她的手指欣賞著，說她的手指不需要擦指甲油就很漂亮。

她忽然想起小隊長摸著那座紫晶碉堡時的神情。

「俞利，妳說妳年紀比我大，對吧？」她問。

「是呀。」

「大多少？」

「大概……七八歲有吧。以前在焦黑大陸沒什麼時間感，所以我們其實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幾歲。」

「嗯。那妳這一生目前為止愛過多少人？」

權俞利停止撫摸允兒的手指頭。「怎麼忽然問這個？」

「只是好奇。」允兒語氣平常，卻發現權俞利一臉尷尬地轉過去躺好，眼睛直盯著天花板。「妳幹嘛這麼緊張？」

「沒有啊。那妳喜歡過多少人？談過幾次戀愛？」

「兩次，一次是在光之子學院的時候，一次是光之子第一年實習的時候。」林允兒回答得爽快。「高中有稍微暗戀過一個普通人，這樣算嗎？」

「喔……」

權俞利看來有點不是滋味，林允兒趕緊補充：「不過都沒有到非常深愛的感覺就是了。他們說我有點缺乏情感。」

「嗯。」

「嗯什麼？」

「沒什麼。」

「所以妳呢？」允兒追問。

「我不記得了。」

林允兒並不滿意這個回答。依照權俞利在情趣方面的技巧來看，想必是個情聖，戀愛經驗豐富，所以不敢告訴她吧。

「不是問妳睡過多少人，是問妳真正愛過多少人，魔族也算。」允兒解釋。

「這些我都不記得。」

不該問這種問題的。林允兒意興闌珊地和權俞利一樣看向天花板。

過了一會兒，允兒忽然坐起來，轉身看俞利。

「權俞利，我該不會是妳的初戀吧？」

俞利翻身背對她，把臉悶進枕頭：「不知道！」

允兒自己都驚惶了起來：「真的假的？妳——床技這麼熟練，居然沒談過戀愛？」

「那明明就是兩回事！慢著，」俞利把臉從枕頭裡抬起來，但依然沒看允兒。「是三回事才對。真的很喜歡、談戀愛、上床，根本就都是不同的事。」

「這是魅魔的觀點吧？」允兒靠近她。

「嗯，應該是。」

「所以呢？照妳這個觀點，我是妳第幾個真的很喜歡的人？」

「不知道。」權俞利果斷將臉再度藏入枕頭。

「第一個？」

「就說不知道！」

林允兒笑著躺下來，從背後環抱權俞利。

「妳真可愛。」她說。

「哼。」權俞利噘著嘴，卻把林允兒的手臂又拉過來一些。

雖然臉上掛著笑容，林允兒又不禁想到小隊長那不祥的提醒。但是，該擔心的似乎不是小隊長，而是小隊長所說的調查特勤隊。

那麼，被小隊長拋棄的女友……有多愛小隊長？小隊長又有多愛這個女友？

允兒往俞利的後頸側邊上親了親，廝磨一下。權俞利回過頭來，與她輕輕碰著唇，又靠回枕上，閉起眼睛。

她是絕對不會拋棄權俞利的。她相信，權俞利也絕不會拋棄她。

何況，只要保持謹慎，說不定根本就沒人會發現俞利的身份或她們的關係。她們沒有理由會被拆散。

她們不會被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