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燈亮著,權俞利在沙發上坐了一整夜,清醒地注視著牆壁,那面她曾經將允兒壓制著強吻的牆壁。

她一度打開電視,新聞裡全是爆炸案現場直播;她將聲音調得很小,聽著那些窸窸窣窣的播報聲,但似乎一個字也沒聽懂。

那案發現場離這裡並不遠,即使坐在屋子裡,彷彿也能接收到幾條街外的張惶不安。

不過,俞利沒在思考,也沒在感覺。只不過就等候時間過去,滴答、滴答……

到了早上九點多,門鎖才有動靜。權俞利站起來,望著門口,不知為何不敢上前開門。

門被推開了,允兒的身影出現。她走進來,身上還穿著光之子制服,袖子和膝蓋都有些破破爛爛的,外加幾處焦痕;允兒面無表情,只有一臉疲憊,然後隨手把門帶上。

一抬頭,權俞利呆在前方望著她,她鬆開緊繃的臉孔露出微笑。

「我回來囉!」她用很平常的語氣說。

權俞利快步走來,緊緊抱住她。以權俞利走過來的氣勢,自己身後又是門板,允兒本來預期權俞利又要把她往後壓到門牆上表達親暱了。

結果沒有。

權俞利抱住她,很用力地把她限縮在懷裡,連一步都不讓她退動。權俞利沒說話、沒親吻她,就只是抱著。林允兒起初還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伸出沒拿包包的那隻手圈住俞利的腰,把身體重心都靠在俞利身上。

「我回來啦。」她又輕聲對俞利說了一次。

她們在門口維持這姿勢好一會兒,林允兒拍拍權俞利,權俞利這才鬆手,用憂鬱又壓抑的眼神凝視她。

「妳怎麼啦?怪怪的。」林允兒故作沒事,帶頭走進客廳。

「妳沒有受傷吧?」權俞利隨即跟上去。

「小傷,都治好了。」

允兒倒了兩杯水來,慢慢坐到沙發上。權俞利則是一直傻傻地跟在她身後打轉,等到允兒把水杯遞給她,她才像是清醒過來似的,神情稍微舒展開來。

「保密術的效力沒了吧?」她問允兒。

「沒了,現在要問什麼都可以問了。」

俞利搖頭。「我沒有要問那些。妳們後來怎麼樣了?」

「在我回答之前,我先問妳,」允兒放下杯子,臉色嚴肅。「妳明明答應我回到家之前都要封印魔力,為什麼擅自解開?」

「爆炸之後我找不到妳,然後又聽到光之子說有人去追逃走的魔──」權俞利急急地說。「我只是擔心妳!」

「所以妳就當場解開封印,大幅感應哪裡有能量在追逐另一個能量?」

「我有先跑遠一點……而且不用大幅感應,妳那邊那隻怒靈用的青焰地獄蟒和妳的雷光流刺網這麼明顯……」

「妳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允兒提高音調。「爆炸之後整個城市都有光之子在巡邏,妳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妳怎麼過來的?空間門?」

「隱形、用空間門到妳那裡附近、變成龍形……」

「所以妳那個時候是隱形的龍的狀態?」

「嗯。」

「妳那個超級大的龍的狀態?妳就這樣用一個超級龐大的能量體狀態出現?」

「我有隱形……」

允兒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笨蛋啊。」

俞利內心一凜。「……我被發現了?」

「我怎麼會讓妳被發現?」允兒往椅背靠去,環起雙臂,注視桌上的茶杯。「還好那些光之子開空間門的技術很差,我們感覺到的那一個是失敗的門,所以我有時間再用一次雷光流刺網把妳殘留在那裡的魔力全部驅散,順便再電那隻怒靈一次。還有妳留在地上的爪痕……我還得把那塊地挖了,放幾塊冰柱在那裡假裝我用過寒冰針山。」

「允兒,妳變厲害了。」俞利點頭稱讚。

但聽了讚美的允兒依然不悅。「我還不是打輸怒靈?」

「他想殺妳,妳沒有想殺他,連重傷他都不想,所以才會這樣。」俞利一如往常有條有理的解釋,允兒卻擺擺手。

「好了,不用說了。」允兒仍然盯著杯子。「他已經死了。」

「什麼?」俞利大感詫異。「不是至少還有個形式上的審判嗎?」

「他趁著醫護檢查的時候自殺了。不只他,後來被抓回來的另外一個怒靈也是。」

權俞利想了一想,認為怒靈的確做得出這種事。老實說不只怒靈,很多魔都認為與其被抓之後還要接受那近乎侮辱的審判,不如提早找機會自戕。

大幹一票之後轟轟烈烈地去死,怒靈說不定老早就想這樣做了。

「昨天被逮捕的魔,現在狀況怎麼樣了?」俞利問。

「除了自爆的那一位和自殺的這兩個,有兩個魈魂精和一個妒鬼在爆炸裡當場死亡,一個魈魂精重傷,還不一定救得回來。」允兒嘆了嘆氣。「另外一個妒鬼和我最後查到的魅魔在戰鬥中死亡,其他怒靈和另一個魅魔成功逃走。逃走的怒靈有人幫忙接應,負責追捕他們的光之子一死一重傷,都是調查特勤隊的。」

「那,也算是傷亡慘重了……」權俞利喃喃回答。「兩邊都是。」

「妳想知道光之子這次確切的死傷人數嗎?」林允兒抬頭望著權俞利一直沒有關掉但也幾乎無聲的電視。

「……我可以不要知道嗎?」

「不想知道的話,我就不要說了。」允兒伸手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

「我不想知道。」俞利慘淡地笑笑。「這樣一來,之後兩邊都更不得安寧了吧?」

允兒沒有回答。起身去放有花妖線香盒的櫃子邊,拿出線香盒,隨手挑一根海藍色的線香插在小圓瓷座上點燃。

「妳這陣子少出門,少用魔法。過一兩個月應該就沒事了。」允兒邊說邊走回沙發坐下。「我們預計縱火案在這一個月裡一定可以偵破,之後就算有什麼計畫,也是針對怒靈。妳謹慎一些,別和其他魔有太多往來,像普通人一樣過日子就好。」

「嗯。」

「不要再像昨天那樣子了。」

權俞利聽出允兒言語中的責備和嘆息,只是點點頭,不為自己辯護。她見允兒揉揉眼睛,那雙原來水潤清澈的眼睛裡早已浮現不少血絲,大概是一整夜都在忙,還沒闔眼睡過。

「那妳先好好休息吧,一定很累了。」

俞利站起來,允兒抬頭看著她的身影,眼裡顯得有些困惑。俞利去拿了自己的外套,一面穿著一面往門口走;林允兒跟她跟到了門前,權俞利都沒有說話。

等俞利要開門時,林允兒才出聲。

「去哪?」

「回家洗澡。妳看我身上還穿著昨天表演的衣服呢。」俞利看著自己身上鬆垮的運動外套和黑色飛鼠褲,有點自嘲地說著。

「外面現在很亂,別出去。」

權俞利嘆了一口氣,望著門板,心中莫名感到很鬱悶,又不曉得能怎麼辦。

「我會很小心的。」權俞利說。

說完又要動手去轉門鎖。

林允兒卻在此時拉住她的手臂。

「我也還沒洗澡。」允兒小小聲地說。「妳不留下來……跟我一起洗嗎?」

權俞利滿臉不可置信般轉過身來,發現林允兒正眉頭微皺著凝視她,雖然有點臉紅,卻沒有閃避她的目光。

大概是過於震驚,權俞利僅僅輕撥了一下允兒柔美的左側瀏海,將允兒那雙眼睛看仔細,不再有其他動作。林允兒察覺她的停頓,伸手將俞利身上外套的拉鍊緩緩拉下,幾乎是在將那件外套從俞利左肩翻下的同時,主動以親吻試探權俞利的唇。她沒有將整件外套脫下,因為後來她就忙著摟抱和撫摸權俞利;權俞利就像是在測驗自己的忍耐力一般,假裝自己是雕像,盡可能對允兒的親吻不予回應。

「別走。妳不給我機會謝謝妳來救我?」允兒在她耳邊說。

聽完這句話,權俞利才抱住她,緊緊地,像她剛才一進門的時候那樣。

最後她們還是分開洗澡的,畢竟兩個人都徹夜未眠,早已筋疲力盡。只不過在允兒進浴室之前,權俞利親吻她好一陣子,並且在她的允許之下,把她那件已有破損的制服上衣撕了。從權俞利毫不留情的力道看來,大概是非常不喜歡那件衣服吧。

洗完澡後兩人換上柔軟寬鬆的衣物窩在床上睡覺,從白天一路睡到傍晚。中間輪番昏沉沉地醒來過幾次,看見自己身旁的人還在熟睡著,便又趴回枕頭上繼續跟著睡。

對她們倆而言,此時此刻外面世界的紛擾,與她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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