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是一片樹林,不遠處還有一條河流。允兒浮在山谷的半空中,注視那群在樹下搭帳篷的少年和少女們。

身旁那隻時而拍動翅膀的小黑龍扭頭看著她,她卻望著眼下的景況望得出神,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些年輕人們看起來神采奕奕,嬉鬧玩樂著。兩個少年在搭帳棚,四個少女準備食材和架設炊具。

和林允兒面容十分相似的少女裝好了烤肉架,邊嘲笑少年們動作太慢,邊走過去幫忙。

這時,天空冷不防閃過一束彎彎曲曲的光,又傳來一陣巨響,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雲層裡爆炸。樹林裡的人全都抬頭看,表情驚愕;雲裡漸漸浮出黑煙,第二道雷又打了過來。

小黑龍對著天空嘎嘎叫,看著黑煙捲動著高空的風,形成陰鬱的漩渦。第三道雷打過去,卻被黑色風壁旋開,擊中山稜線的一角。

「這是……我要進入光之子學院前的最後一個假期。」允兒開始在心中述說。「我和朋友一起來露營。下面的人裡,加上我,有三個是六翼族,也都有考上光之子學院。

天上打雷的時候,我們有猜到那是光之子正在追捕魔族。我們想,應該暫時找個洞避一下就好,但是就在我們要收拾東西移動的時候,好幾道雷被黑煙風壁甩下來,我們聞到了燒焦味……」

高空的煙霧範圍變得十分巨大,並且似乎沉降了下來;它的風勢牽引了樹林裡的火焰,火勢很快向外蔓延。

光之子在半空中現身,但沒有人注意到樹林裡的少年和少女;他們分散開來,有些人設結界,其餘的人嘗試用風系和雷系法術破壞這隻魔族的防禦壁。顯然這隻魔的魔力非常強,僅僅用風和煙就能阻擋大部份的攻擊;他伺機而動,光之子們卻打得過於急躁。

然後,魔把樹林裡的火也高高捲起,加上他自己的魔力助燃,煙漩渦就變成了火漩渦,而樹林著火的範圍依然擴散著。

「我們想逃,但是速度太慢。那個時候,憑我們三個會的法術,自己還可以勉強逃出來,但是要帶著另外三個……就有點勉強。火被那隻魔拉高之後,我們就覺得應該逃不掉了;火本身就是破壞性很強的能量,那樣子的火勢,我們根本擋不了太久,試著想朝天上發出呼救的光束,但是都被魔降下來的黑煙吸掉亮光,光根本透不出去。唯一的辦法是逃到河邊,用法力推動所有的水能量做成保護牆。」

林允兒從空中降落至山谷的河岸邊,抬頭仰望,幾乎很難再看見天空,只有光之子使用法術時的陣陣閃光輝映出他們的身影。

小黑龍卻沒有跟著允兒下來。牠停留在原處觀看著,能量的衝擊波有時朝牠掃過,不過都只能穿透牠的身體,對牠沒有影響。

山谷裡瀰漫著樹被焚燒的黑煙,三個年輕人拖著另外三個衝進河裡,勉勉強強從水裡站起來。火漩渦這時開始朝空中四方的光之子射出火球,而光之子分別使用自己擅長的法術防禦,有些人用冰盾或光鏡擋下火球,有些人則乾脆發射雷電球把火球打下來。對光之子來說是安全了,但是對山谷中的這六個年輕人來說,無論如何都像是身處於致命的炸彈雨之中。

身高最高的少女最先成功將水牽引起來,拉成一面薄薄的水牆,阻擋了嗆人的濃煙;年少的林允兒跟著她做,但水總是在揚起滾滾浪潮後又癱了下去。另一名少年邊咳邊嘗試,最多也只能讓他的能量附在水上,卻無法將之喚起。其他人更是只能呆坐在水中,看著天空一次又一次的閃光,無能為力。

一顆巨型火球襲來,成功使用法術的少女不得不把水牆化成水柱拋射出去抵擋;她轉頭朝同伴大叫,要他們直接把能量輸給她,讓她來施法。

「妳記得我說……和我一起在社團跳舞的人裡,有一個血統完全純正的六翼族人嗎?」林允兒哀傷地看著那名少女。「就是她……崔秀英。我從國中開始就認識她,她的法力遠遠在我之上,知道的法術也比我們其他人還要多。那個時候只有她能成功控制水──循環流動的水牆阻擋火的能力比冰壁更持久。」

得到同伴能量的少女將水牆重新築起,而且運用的水量比剛才更多,高度和厚度都增加;她嘗試將水牆彎曲成弧狀,把她們一行人包覆在中空的半圓形水球內,如此一來不需要大面積的水牆就可以完全將濃煙阻隔在外,同時可以防禦從空中落下的火球。

流動的水是最難控制的自然能量,沒有受過實戰法術訓練的少女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但光只是這樣被動的等待上空的戰役結束,不知道能撐多久。

此時,天空上的人似乎施展了風暴術。暴雨降下,雨勢強到視線裡的景物都模糊一片;這樣的雨水抑制了火焰,濃霧則因為水氣而變得沉重,那隻藏在火漩渦裡的魔無法再從燃燒的樹林裡取用能量,整個火漩渦的威力都減弱了。

以法力支撐著水牆的少女和林允兒還沒有鬆懈,另一個少年卻好像因為見到此景而暫時鬆了口氣,又或者是早已筋疲力盡,腳一軟跌坐了下來,中斷了能量輸出。然而,風暴術的雷電開始蠢蠢欲動,像長鞭一樣甩向漩渦,在碰觸到火漩渦時張裂成網,猛烈電擊著漩渦壁,一時之間雷光四濺。

其他光之子也紛紛朝他射出雷網。雷電所能鑽破的漩渦壁厚度越來越深,最後,似乎有一道雷成功突破煙壁,捕捉到了藏在裡面的魔。

「差不多也快極限了……秀英和我,只能祈禱光之子快點降伏那隻魔­——那是隻饜魁,妳知道的──饜魁在魔族裡是很強的種族對吧?單純以魔力來說,比魅魔還要強……他們以為牠被雷爆網罩住了,結果──」

破裂的電網從空中掉下來,落到地上四處炸騰,而漩渦忽然爆裂,所有的雷都被甩開。

光之子大概是怒極了,把被甩開的雷又化成雷箭射過去;尚未散去的漩渦煙雲裡竄出大量粗藤般的紫色雷電,光之子的雷箭幾乎又被擋下。雷箭夾雜在雨水中直直落下,許多雷刺往少年少女們避難的半圓水球。

「那些能量撞擊到水牆,用法力支撐著水牆的秀英也等於間接承受了衝擊波,她昏倒了……水牆爆破噴開,再加上其他雷擊造成的震動,被焚燒過的樹木沒有抓地力,山裡的土石開始崩落……」

河岸邊的林允兒看著河水中的自己撲向昏迷的好友,把她從水灘中拉起來;其他朋友被沖得四散,眼看土石泥流逐漸滑落,趕緊從水中爬上來逃命。

「秀英沒有在呼吸。她的身體很燙,嘴角一直湧出血來。我不會治療法術,我的法力也剩沒多少,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一步一步往河道裡走;那個年少的自己攙扶著毫無意識的好友,叫喊著好友的名字,始終得不到回應。

最後,當時的她,用盡最後一分法力,化成深藍色的光束,往上方直直射去;光束閃爍著,維持五秒左右,她再也無力支撐,抱著好友一同倒下。

林允兒蹲下,流著淚,伸手觸碰好友的臉,但是卻無法觸及那張好看清秀的臉龐。在這個空間,她只是一道幻影,嘗試抓住她一直隱沒在心底深處的記憶,但過去的種種早已遙不可及……

天上的戰鬥不知何時已經止息,土石朝她們湧了過來。光之子從高空疾速降落,將山谷裡的少年和少女們及時拉走,包含昏迷的允兒和她身邊的崔秀英。黑雲還是陰沉的壓在空中,但饜魁似乎已經遠走高飛了。

林允兒仍然獨自跪在泥水裡哭泣。山裡迴響著隆隆的轟動聲,河道上游的大水奔騰而下,鼓滿千軍萬馬般的氣勢往林允兒撲來。

一頭巨獸從天空俯衝而下,前爪精確地將林允兒撈起,並且立即轉向,朝天空裡飛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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