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第五章  請多指教  (Ch.05-6)

權俞利幫林允兒把逃亡用的背包從書店拿回來之後，林允兒找個獨處的時間仔細算了算自己所有的存款和現金還剩下多少，結果實在可以用「窮愁潦倒」四個字來描述。那點錢是絕對不夠還單人病房住院費給權俞利的，如果不是俞利和太妍連一毛錢都不肯收，光憑她那些錢在外面租屋，頂多租個一年的破爛小房間，而且還是在縮衣節食的狀況下才有辦法。

身上的外傷雖然還沒完全癒合，不過已經不太疼痛了，再過幾天就能行動自如。雖然說權俞利等殺手都認為多休息一陣子無所謂，但林允兒總覺得這樣得生活對她而言有點太奢侈了。

有一天俞利不在，允兒和太妍聊起這件事。不知怎麼的，這種事情她比較願意和太妍聊。

「這個嘛，其實我們沒有告訴妳，叫妳不要急著找工作除了因為妳的身體狀況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太妍說。

「是什麼？」

「妳說妳就算換了工作、地址、電話，最後都還是會被黑幫找到對吧？我們懷疑就是因為找工作的關係。」

「意思是說，有人去向黑幫密報我嗎？」

「這是一種可能。不過比較有可能的方式是網路上的資訊保密程度不夠，像是妳用網路買東西，但是詐騙集團從網站那裡用某種方法得到客戶個資，黑幫又找詐騙集團拿資料；也有可能是黑幫直接利用人力銀行網站讓妳自投羅網。妳找工作的時候，是不是有使用網路人力銀行？」

「沒錯……」林允兒這才頓悟，瞬間在心裡狂罵自己一百萬次笨蛋。在學的時候很容易被查到，沒有學籍之後還是一樣，她一直想不透為什麼，原來就是這個原因。

「黑幫有自己的企業或是投資，有些公司妳以為很正派，實際上背後有黑幫在操控。」

「所以妳們才一直阻止我去找工作？還有加密電話也是這個原因？」

「嗯。」金太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我和俞利沒直接討論過啦，但我想她應該是在幫妳留意有沒有更安全而且薪水不差的工作吧。而且妳的確是需要好好休息一陣子的感覺。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啊。」

「她對人一向都這麼熱心嗎？」林允兒不禁問道。

太妍露出不置可否的挑眉表情。「她對人都很親切，但我不覺得會常常做到這種地步喔。」

這次談話讓原本急於自立的林允兒忽然踩了剎車。原以為自己避開交友、盡可能低調，就能防範行蹤暴露，但是這種科技時代，太多資訊必須透過網路才能取得。她是幾乎不使用網路購物沒錯，即使用了也是留假電話，但應徵工作就沒辦法。是有不需要網路就能爭取的職務，但……像她這種學歷普通、沒什麼特殊才能的人，不依靠人力銀行或派遣公司是能找到什麼好工作？

她沒有告訴過俞利或太妍，其實她大學還沒有畢業。不過她們也不曾問起。

黑幫一直干擾她生活的結果，讓她比同齡人晚兩屆進入大學，去年九月又辦理休學一年。她對完成大學學業這件事情不抱任何期待，也不期望有什麼高薪體面的好工作，能平平靜靜過日子就已經是萬幸了。

就是這樣，平常人輕鬆掛在嘴上的夢想、計畫，對林允兒來說都是很縹緲的事，現在居然連上網找份工作都是個陷阱。

那麼，是不是真的如權俞利所說，安心在這裡休息，暫時假裝林允兒這個人已經從地球上消失好了？

那天她顯得特別安靜。躺在地板上的權俞利很快察覺她的沉寂。

「允兒，我肚子餓，妳要不要吃消夜？」權俞利歡快地說。

「妳肚子餓，為什麼是問我要不要吃消夜啊？」林允兒啼笑皆非回答。

「唉唷，一個人吃不好玩啊，妳陪我吃吧！」

說著，權俞利起身去廚房；林允兒聽見微波爐啟動的聲音，沒多久之後，權俞利以專業的餐廳服務生姿態單手舉著一個大托盤進來，上面有一盤即食義大利麵、幾塊紫菜飯捲、兩杯水果優格。允兒移動到地板上，她們背後靠著並肩床邊坐著吃。

一開始權俞利只是不著邊際地說著她這幾天都在幹嘛、跟監的時候看見什麼蠢事，林允兒聽她說著那位即將不久於人世的能源專家，忽然想到一件事。

「歐膩，那個能源專家有家人嗎？」

「呃……」權俞利猶豫了一下。「有妻子，還有個十歲的小女兒。」

「如果他除了女兒之外沒有其他家人，然後妳殺了他的話，他女兒就會變成孤兒吧？」

「是這樣沒錯。」

「那妳會照顧他女兒嗎？」像妳照顧我一樣？

「不會。」權俞利搖頭。「我很遺憾，但是我不會照顧她。」

「這樣不是很沒道理嗎？為什麼……她就要自生自滅？」

權俞利放下捲麵的叉子，沉默了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