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我只是想放張圖支持她。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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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急診室甚至比白天還要繁忙，所有大小病痛的患者都會出現。

俞利陪帕妮在候診區等的時候，陸續有傷患被送進來。大多是車禍的，也有一些是臨時身體不適而被送進來的人。

帕妮今天在F城參加完一場新書講座後，自行開車回來。路途遙遠，大概要開三小時的車；下高速公路後沒多久，被一輛跑車擦撞。好在她沒受什麼嚴重的傷，倒是對方因為車速過快，來不及煞車，駕駛撞了個頭破血流。

肇事原因很清楚，對方酒駕又超速，帕妮現場和警察做完筆錄後，自己去醫院驗傷了。一到急診室，發現醫護人員早就手忙腳亂，她並不催促，反正也累得沒那份精神，就獨自坐在那裡等待。

她打了好幾通電話給金孝淵，但是都沒有接聽。她猜，大概又是和朋友喝開了；打到第五通的時候她決定放棄。其實早在第一通沒有得到回應時，她就想打給俞利，只是最後沒有撥出那個號碼。

權俞利卻傳來了簡訊。

等她照完X光，還沒能有機會再和醫生說上話時，權俞利已經趕到醫院。光是看見權俞利出現在急診室門口的身影，忽然就覺得安心。

權俞利聽她說完詳細的車禍經過，知道她當下的處理方式都很恰當，便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跟帕妮說索賠的事情可以交給允兒處理，不需要擔心。隨後俞利陪她去給醫師看診，幫她領藥，最後說開車載她回家休息，至於她的車，過兩天再來開回去就好了。

正當帕妮猶豫的時候，金孝淵來了電話。

不出帕妮所料，金孝淵還在朋友家開派對，電話的那一頭鬧哄哄的；帕妮跟孝淵說自己出了車禍，金孝淵還很樂天的跟她說，既然現在還能講電話代表不算嚴重嘛。即使孝淵有問要不要去醫院接她，但是金孝淵這個樣子根本也開不了車；省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乾脆拒絕了。

電話掛斷時她咬著下唇忍住意圖奪眶而出的眼淚。她很不想哭，人在公共場所，還有俞利在身邊，她不想要顯露出軟弱的樣子。

但權俞利只不過輕輕拍拍她的背，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一身疲憊，真的忍不住。她轉身靠進俞利懷裡，躲在那裡讓情緒流洩。

「對不起……」

「沒關係啊。為什麼要故作堅強？」權俞利輕輕抱著她。

俞利讓她哭了好一陣子，等到她的情緒稍微平復，才問她「回家休息吧，好嗎？」

帕妮揩揩眼淚，讓俞利扶她走。受到瞬間撞擊而反射做出防護動作的身體，還有與車身碰撞到的部位，已經開始有些痠痛。

車子開得不快，但很穩。一開始在車上時兩人很沉默。帕妮是累了，權俞利則是知道自己除了不捨之外還有點生氣，所以不說話。

「我覺得，我和她好像快要走不下去了。」經過兩三個街區後，帕妮低聲的說。

權俞利一瞬間想起昨晚金太妍和她說那句話時的神情。

分手吧。她很想這樣說。不過無論是對金太妍或是對帕妮，她好像都無法這麼直白的開口。

「昨天，太妍跟我說了差不多的話。」俞利回答。

「太妍？跟潔西卡嗎？」帕妮有點訝異的問。

「嗯。」

「她們……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嗎？」

俞利打了右轉燈。「人都是會變的。」

「……是啊。」帕妮移開視線。「有時候妳以為妳已經很了解一個人，結果不知不覺她已經變了。」

「太妍說，她自己也變了。從前發生類似的事情，金太妍都會來找我，問我要怎麼辦才能留住西卡，才能讓西卡開心，她甚至會哭著跟我說她真的很愛西卡。但是昨天她跟我說，她覺得自己不像以前那樣那麼努力的想留住西卡了。七年的時間，最後是這個樣子。」

「這樣……誰還要，相信愛情……」

權俞利無奈的笑了笑：「曾經愛過的不會消失，只是留在了那段時光裡。」

帕妮再次望向俞利。她感覺的到，這句話不是在說太妍和潔西卡，而是在說俞利自己對潔西卡的感情。

「妳還愛她嗎？」帕妮鼓起勇氣問。

俞利瞄了她一眼，沒有問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沒必要抹煞過去的感情，但是那已經不會再回來。那段時光、我對她的心意、我勾畫的一切未來，在我選擇退出的時候，就全部停在那裡了。繼續爭取，只會讓她痛苦，讓太妍痛苦，這樣我也會痛苦。沒有必要這樣。如果一段關係只會造成痛苦，根本沒有必要繼續下去。」

「但是，如果撐過痛苦之後，會得到幸福呢？」

「該是誰的就會是誰的。我只不過是提早把那些都交給命運、把全部的傷害減到最低而已。」

帕妮不再回答。

車子經過了好幾個紅綠燈。已經是深夜，街道十分靜謐；因為室外寒冷的關係，暖氣讓玻璃蒙上一層霧。街燈看起來很朦朧，在玻璃水霧上暈了開來。

就在她這樣凝視著的時候，從天空飄降下一片小小的冰晶。一片又一片，停留在唯一清晰的擋風玻璃上，緩緩消融，但空中還是有很多結晶在飛舞。

下雪了。

她們望著雪花。

「下雪了。」俞利說。

「下雪了。」帕妮重複道，然後傻傻的接上一句：「初雪快樂。」

權俞利不禁勾起淺笑。

雪越下越大。在這令人低落的一天，初雪乍然來得不合時宜；但是，在這寧靜的夜晚，穿越雪花紛飛的街道，不知為什麼讓她覺得很浪漫。

身邊的人是權俞利。或許正因為是權俞利，所以這個討厭的一天，最終卻能以這樣美麗的夜雪作為結束。

帕妮家到了。俞利把車停到路旁，拉起手剎車，看向帕妮；帕妮卻還看著雪，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於是權俞利鬆開安全帶，靜靜的陪她看。

直到帕妮的手機震動聲打破這片平靜。

帕妮拿起手機看，然後苦笑。「她說她搭計程車，快到了。」

「那麼，妳快上樓吧。」

帕妮垂下視線，一語不發的拿好包包，推開車門。權俞利把車熄火後也下了車，走去帕妮那一側。

「要我扶妳上去嗎？」俞利問。

「不，不用了。」

「那妳自己小心，慢慢走。」

「……」

「帕妮啊。」

帕妮抬頭看俞利。

「好好照顧自己。」權俞利說。

雪落在了帕妮的頭髮上，俞利伸手替她拂掉；帕妮仍然凝視著權俞利的雙眼，看見她眼中的溫柔，還有各種擔憂和矛盾。

「俞利。」

「嗯？」

帕妮走近俞利，與俞利的身體幾乎要觸碰在一起。

越湊越近，就像要接吻一樣；俞利沒有任何動作，不退後，但也沒有主動，只是視線漸漸放低，呼吸變得渾厚。

然後帕妮停住了。她移往俞利的耳際。

「妳不會吻我，對吧？」那溫熱的低語騷擾著俞利的側臉。

「除非妳單身。」

「現在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決定。」

「妳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是啊……」那帶著笑意的語氣裡充滿嘆息。「一個擁抱總可以吧？Just a good-bye hug。」

權俞利稍微猶豫，然後往前靠上去，輕輕把帕妮摟好在懷裡。

髮香味襲來，她的手撫過帕妮的長髮；帕妮倚在她身上，除了手臂環著她之外，沒有再要求更多。

的確是需要休息。暫時就在俞利的懷抱裡休息。不過，權俞利的腦袋被兩人身上的溫度所佔據，因此什麼也沒能多想，大部份的心力都用來克制自己。

直到帕妮先鬆開手，對俞利微笑，眼眶卻是紅的。

「謝謝妳。再見。」

「……晚安。」

俞利看著帕妮轉身離開，走進那棟樓裡。她獨自站在原地，感受到自己胸臆裡傳來的強勁心跳。

剛才那一瞬間大肆湧起想要不顧一切強吻帕妮的衝動，還沒有散去。她閉上眼睛，抬頭讓雪落在臉上，讓那一點一點的冰寒冷卻炙熱的體溫。

後來她回到車上，等到看見醉醺醺的金孝淵從計程車下來，進入那幢公寓後，才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