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風越來越大，浪潮聲也是，幾滴浪花飛濺的高度甚至都攀附到了榮耀岩的底部。風浪聲和風林聲遮掩了所有聲音，宛如一場默劇般，金孝淵、徐玄似乎都只剩下了表情能顯示她們的焦急。

金太妍想攔阻允兒，卻被允兒的一隻手臂牢牢格檔在旁。她從沒想過允兒的力氣這麼大。

而權俞利望著槍口，眼裡無所畏懼。

林允兒沒有開槍。她持槍的手臂在抖。

「為什麼不開槍？」俞利說。

林允兒沉默，放開金太妍，獨自緩緩往前走了一步。

權俞利等她，可是林允兒仍然沒扣扳機；她看著權俞利，正視眼前這個人，這個穿著黑色裝束、紮起長髮、配著槍，如夜行的黑天使般降臨在她生命中的人。

「為什麼不開槍？」權俞利又問。

「妳閉嘴！」林允兒吼了一聲，虎口和四指都更加用力，唯獨食指還是僵在那裡。

呼嘯而來的一輛車幾乎是在停止的那一刻之後才送來了被它甩在身後的剎車聲和風聲。它出現的速度讓金孝淵和徐玄根本沒來得及迴避，是它自己繞過兩人，從她們身後以極近的距離掃過。車燈燈光晃過的時間比相機閃光燈還要短。這台車出現的氣勢宛如過於磅礡的閃雷，除了林允兒之外，所有的人都因此分神。

權俞利是最快反應過來的人。她知道這輛白色保時捷出現的意思，雖然她想不透原因，只是猜個五六分。她稍微側頭瞥看海面，潮水越漲越高，洶湧的海波吞沒了星光在海中的映影，此時她身後的海就是一片深墨。

緊接在俞利之後，在車門被推開的同時，其他人也都意會了這輛車載著誰來到這裡。

崔秀英的視線掠過岩地，直視榮耀岩上的兩人，而那幅場面令她感到震驚和疑惑。

她直接往榮耀岩走去。不同於搭檔，李順圭下車之後只是走了一兩步，以一貫冷靜的雙眼環視過周圍，然後靜觀。

權俞利的眼光隨著崔秀英的位置而移動，林允兒察覺了，跟著回頭看，然後不自覺稍微垂下了槍。

「妳在幹什麼？」崔秀英像是覺得可笑似的說了一聲，隨手似的從腿上槍套抄出槍，指向允兒。

「秀英，不要——」金太妍立刻擋了上去；以她的身高，只能直接一手攔腰勾住崔秀英，一手推動干擾秀英持槍的手。

金孝淵和徐玄藉機奔過來，想要找機會更靠近榮耀岩，但是權俞利已經拔槍。

「通通給我退下去！」權俞利大吼，握槍抵在自己腦袋右邊的太陽穴上，從心底、眼裡和聲音中釋放出猛烈的殺氣。「少來妨礙我！」

像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一樣，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停住，崔秀英更是不明白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

「權俞利，妳……妳到底在想什麼？妳……」秀英朝著俞利喊，氣勢卻襯不上音量，罕見的無法一次把話說完整。她腦海中串連起她今晚昏睡前的記憶，還有剛才在路上半信半疑聽順圭說的來龍去脈。「妳想瞞著我……做什麼……？」

可是權俞利沒有回答，就連殺氣都沒有減少。一瞬間崔秀英覺得自己應該有看到她神色中的悲傷，但是或許是太短暫，短得像是幻覺。

崔秀英話剛落下之時，金孝淵一度想憑藉爆發力衝上前，然而權俞利注意到她啟動前對徐玄使的眼色，於是直接往離孝淵最近的那輛車開槍。

「我叫妳們不要亂來！」

嘩啦嘩啦，法拉利的擋風玻璃碎了一大半。

這樣一來，更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了。李順圭緩緩走近同伴們，用眼神示意她們不要賭運氣，乖乖後退一些；崔秀英執意不肯，順圭就站在秀英旁邊擋住秀英不讓她踏上榮耀岩，並且同樣用視線告訴權俞利說「這樣可以了吧」。

權俞利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允兒身上。

「妳到底要不要開槍，允兒？」權俞利說。她沒有收回殺氣，槍口也對著允兒。「殺了我，妳就可以成為真正的殺手了。做得到吧？」

允兒獨自在榮耀岩上面對她。槍在她手中，可是槍口低垂；那是烏法，允兒沒有注意她握的是太妍的哪把槍。其實她握起來很順手，剛才她的手會抖，和她的技術或槍體本身都沒有關係。

「金太妍就是這樣教妳的嗎？」權俞利無聲地冷笑。「那我來教妳好了。如果我要殺妳的話，妳會開槍保護自己嗎？」

林允兒抬頭看權俞利，方才眼裡起伏的情緒已然消失，不過她依然不回應權俞利的問題或要求。

權俞利注視她那雙美麗的眼睛一會兒。

「妳在和我賭，因為妳認為我不會殺妳。哈哈……」權俞利笑了兩聲，眼神中的殺氣忽然又爆增許多，同時她猛然把槍口轉向金太妍。「那妳要賭賭看我會不會殺她嗎！」

金太妍沒有驚慌。權俞利手指將要用力扣下的那一剎那，太妍閉上了雙眼，而林允兒睜大了眼睛，反射式抬起持槍的手臂——

「砰！」

子彈轟了出去，可是只有一發子彈、一聲槍響。

林允兒比權俞利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