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只點著一盞檯燈。夠亮了,金太妍覺得。如果可以她希望連這座燈都不要。

但那不是很重要。

她站在床邊,看林允兒打開這盞燈後在床邊坐下。

是,那一瞬間她還是有點遲疑的。她有點不明白這樣的事為什麼會忽然發生,就在今晚發生。

但當她開口想再次確認的時候……

「允——」

「不要問。」林允兒說,抬頭看她。那雙眼睛裡映著沉靜的光,深幽卻又明亮。「想要我的話,就是現在。」

所以她什麼也不再說,走上前,有點霸道的吻著林允兒;而林允兒緩緩的向後,背靠著枕頭。金太妍當然也就跟了上去,側坐在床邊繼續吻著。

林允兒撫著金太妍的輪廓,慢慢探向太妍的頸後,輕輕扣著,像是在激勵她再多放鬆一點似的。

她知道那是金太妍。她知道金太妍想要她,想了很久。

但她從來沒有想要金太妍。金太妍對她很好,她知道,或許她有可能因為這一點而愛上金太妍也說不定;但是,性愛,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她也知道權俞利是愛她的,至少在她們認識的時候是。現在呢?誰知道。已經多久沒見到這個人了。她猜想,權俞利會不會也正在這樣想?

那未來呢?她們有未來嗎?權俞利會一直愛她、留在她身邊嗎?

可是她到底為什麼需要權俞利愛她、留在她身邊?為什麼非要權俞利不可?

其實現在問題已經無關權俞利了。

林允兒的手悄悄摸索下探,找到了金太妍的衣襬,輕輕將衣服往上推、往上推……

金太妍感覺到了,乾脆挺身把衣服甩開。然後她看著允兒,允兒也只是靜靜凝視著她,沒有笑意,沒有悲傷;她移開視線,用單手開始一顆一顆解開允兒的衣扣;解到哪,她的視線就跟到哪,看允兒白皙的肌膚逐漸展現在她眼前;似乎每解開一個扣子,她的呼吸就變得更急促一些。

衣扣解完了,她的手停在那,視線也停在那——又或許稍微偏下方一點。允兒撫摸她的臉時,她才抬頭看允兒。

「害怕了嗎?」允兒輕聲說。

「沒有……」太妍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為何如此沙啞。

林允兒依然帶著深不可測的眼神望著她,然後微微勾起一絲淡笑,那隻撫摸太妍臉龐的手緩緩下移。她碰觸了太妍停留在最後一個扣子附近的手,牽起,引領金太妍輕觸過她的腰際,讓那已經很炙熱的手掌感覺她的體溫,最後她將金太妍的手帶往開啟下身的銀扣。

她靠向太妍,盯著太妍一會兒,唇對了上去。

屋外雨勢像是電視機裡的雜訊,模糊了一切思緒。

 

且不論為什麼才十一點,站在阻擋位置的金髮女子就先行離去;只要那個據點一露出空隙,就有了突破的機會,這是俞利在上一波攻擊前就和秀英說過的事,崔秀英也依舊牢記她今天的任務——是干擾對手,而不是殺掉敵人。

那一刻眼神的交換,她們知道此時正是機會。崔秀英起身一刀大幅度揮砍,刀影疾閃,雨水飛濺,在這掩護之中權俞利轉身往無人防守的一方跑;但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所有敵人也都知道她的企圖。弓箭手不得不從藏身的樹林裡衝出來以尋求更好的攻擊位置和距離;拿著匕首的少女避過秀英那一個虛招之後直接撲向她,半衝撞半刺擊,不給秀英再舉刀的機會;侑眼見來不及阻止少女用這種捨身式的攻擊,當下立即轉向俞利追去。

面對敵人拋棄防禦的猛烈襲擊,秀英無暇顧及俞利,在雨聲中聽見弓弦如箏的輕彈聲時已經來不及;一支箭插在俞利右腳踝上,強烈劇痛讓權俞利不由得跪了下去,侑因此得以追上她。

權俞利跪下去的那個背影,崔秀英忽然想起了神話中的阿基里斯。

這想法一閃而逝,她實在沒有分心的餘地。弓箭手射中俞利之後,就將目標轉往她這邊來;雖然因為持鞭殺手和她距離太近,弓箭手一時沒辦法瞄準她,但是這也造成了她的矛盾:拉開和敵人的近戰,會遭受箭矢疾襲;把眼前的敵人做為掩護,擺脫不了過於貼身的戰鬥。

一見權俞利跪下,侑掄起右手手刀,打算直接將她劈昏,提早宣告勝負;權俞利瞥見侑逼近,轉身朝她揮刀,逼得侑必須後跳閃避,來不及她的完成計畫。刀尖劃破侑腹部的衣料,權俞利還沒刺出第二擊,侑的左手劍先由斜下方揮斬過來,她只好變換刀向來抵擋;接下來一波都是她跪在地上抵抗閃躲侑的劍勢,她必須快速且正確判斷劍的走勢,搶先破壞路線,不允許一絲失誤。

忽然侑一個變招,從劍擊忽然改為輕巧一踢,俞利的獵刀脫手飛出;權俞利沒能想太多,刀離開手中時她隨著被踢的方向側過身,用左手勉強當作防禦和掩飾,剛才被踢中的右手伸向右腳踝——

「呀!」權俞利把劍從腳踝中拔出來,用左腳作為支撐,瞬間奮力站了起來。「妳夠了沒!」

她捉住侑的左手腕向下扭,將右手中的箭狠狠刺進侑的左上臂裡,拔出來,再硬戳一次。

「嘶……」侑沒有叫,咬牙忍住,但是那疼痛還是從齒縫間鑽出了幾絲來;她一面想抽回左手,一面伸出右手想搶下箭來,於是和俞利形成了角力對抗。

和秀英對戰中的少女因而分神,崔秀英速移一步,滑進少女露出的正面破綻裡,持刀的右手肘一拐子揮中對方下巴,又用刀柄深擊少女腹部;一步退出敵方懷中,刀鋒輕突,刺進少女握武器的掌中;那支長刃匕首落到地上時,崔秀英已經旋身到了少女背後,反折住少女沒受傷的左手臂,武士刀斜架在少女脖子邊,刀刃抵著那白皙的頸項,少女得要昂起頭,盡可能不讓冰冷的刃接觸到肌膚。

「全部停下來!」崔秀英大吼。

侑的右拳凍結在半空,拉滿弓的少女雖然瞄準秀英這邊,但唯一能射擊的目標是秀英持刀的右手臂,如果有個閃失就會傷及自己人,弓箭手亦不敢貿然攻擊。權俞利一把撞開侑,仍跪在地上喘氣。雨水浸透了她們的衣服和長髮,水滴一顆顆沿著臉龐滑過,彷彿所有人都在流淚。

「全都停下來,不然我殺了她!」崔秀英吼著。她的眼神已經和平常完全不一樣,就算是權俞利或李順圭也沒見過幾次這樣的崔秀英;所有人都相信她不是在開玩笑或是空口威脅,如果有必要的話,她真的會當場割斷敵人的咽喉。

「俞利!站起來!快走!」秀英喊俞利的同時,人質掙扎了一下,崔秀英加重手勁,同時還要以眼神壓制弓箭手和侑。「弓放下!放下!」

弓箭手先看看侑,侑對她點點頭,她才垂下了弓矢,交替看著權俞利和成為人質的同伴。

「這裡交給我,妳快走!」秀英高聲對俞利說。

「……」權俞利忍著傷站起來,顯得猶豫不決。

「拜託,走吧!」

「可是——」

「走!」她吼,然後推晃了一下人質向敵人們宣示:「不准追,不准放箭,否則妳們等著替她收屍!」

權俞利眼裡全是不甘心和擔憂,卻也別無選擇。她拾起掉在一邊的獵刀,望望崔秀英,視線又和侑互相緊盯鬥氣了一會兒,轉身一拐一拐的向樹林裡跑去;才跑沒幾步,就聽見秀英的吼聲再次傳來。

「不准追!」

似乎是針對侑喊的。崔秀英的殺氣籠罩全場,一點小動作都躲不過她的警覺心,就連權俞利都能感覺到崔秀英覆蓋這整區的無差別壓迫力。權俞利沒再回頭,習慣了腿上和腳踝的痛,加速離開;雖然痛能忍住,但失血量已經開始對她的體力造成負荷,現在她競速的對手不只是時間,還有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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