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在空中絢爛的炸裂時,崔秀英抬頭只能看見些許火花。周遭樹木長得太茂盛,別說煙火,連天空都只能看得殘殘缺缺。在煙火之前幾秒她似乎還聽到一連串像鞭炮的清脆爆裂聲,雖然聽起來歡天喜地,但平白無故的令她感到不安——那也可能是槍聲不是嗎?

她沿著那條人為踏出的小徑走,盡可能不離通往馬路的那壁斜坡太遠;這裡還沒有路燈,四周陰暗異常,草木皆兵,唯一幸運的是今夜空氣十分凝滯,沒有半點風,不至於有什麼風吹草動來消耗她的警戒心。

這樣想著,才又走了沒多久,好像就感覺到一股不對勁。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蓄勢待發對著她。

這裡是一小片空曠處,不大,就像個擂台大小。秀英立即理解了那股不對勁的涵意。

一轉身,稍稍往右邊站了一點,一支銀箭從她腳邊掠過,深深插入不遠處的泥土裡,箭羽還在顫抖著。箭沒有碰到她,但也相差不遠了。

崔秀英憑著狙擊的經驗,立刻找到箭射來的方向;她的手按在刀上,準備隨時拔刀。

一時半刻沒有出現任何動靜。崔秀英刻意挪了一點角度,作勢把刀拉出鞘一小截,並且從樹幹後露出一部份手肘。

第二支箭瞄準的果然就是那裡,她輕鬆避過。抽刀打斷箭是太過電影化的做法,不是做不到,只是那種方式即使打掉了箭,還是有被箭尖刺中的風險,除了耍帥之外並不實用。這箭的來處和第一擊差不了多遠,應該是同一人所為;再一支箭,她就可以判斷敵人的移動速度、發射力道、攻擊習慣。

下一支箭從另一個方向以斜切的角度飛竄而來,敵人應該是移動了,但還是在合理的距離之內;她勉強閃過這次奇襲,但左小腿前微微被箭鋒擦破;緊接著是兩支箭,與上一支箭來自同一發射點,但是分別攻擊上下兩處,像一把剪刀的兩個刀尖那樣劃裂半空。崔秀英旋身避開,臨時停住動作而後退一步,看著另一道幽暗的銀光從她身前掠過,她順手用還在刀鞘裡的武士刀推歪了箭的方向,再閃身換位藏到另一棵樹後。

她很沉著,還知道對手似乎也退進了樹林裡,但是並沒有移動方位。

「在這種環境裡,狙擊不是很方便。」崔秀英開口說。「箭總是會用完的。」

對方似乎淺淺的笑了。

「雖然妳好像其實沒有要殺我的意思。」秀英看著那些落點極低的箭,繼續說著。

「的確沒有。」對方竟然答話了。是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倒挺溫和。「只是想認識認識有名的狙擊手前輩而已。」

「有名?」崔秀英笑了一聲。「我還稱不上吧?」

「對我來說已經很厲害了。」

「想練弓箭的話,我可以幫妳介紹。我認識很厲害的弓箭手。」

「其實我也只是業餘玩玩而已。」女孩回答。「殺妳不是我的任務。」

Narsha歐膩說的果然沒錯嗎?崔秀英心想。那麼這個女孩是影子嗎?

不……如果是影子,即使帶著好玩的心態,氣勢也應該會再更強一點。

「她說得沒錯。」另一個聲音響起。很熟悉,而且崔秀英的腦海中立刻浮現聲音主人的形象,宛如一把冰劍的光影。

一條鞭子打來,捲起一支插在土裡的銀箭;鞭子輕輕一甩,纏著箭往秀英藏身的樹後像蛇一般咬去。

崔秀英拔刀,用刀身拍在鞭子和箭的交纏點上,將兩者一同打偏;她順勢晃出來,持鞭者也在此時現身。

果然就是她,那個在帝國飯店時出現過的持鞭殺手。那一身冷峻尖銳的殺氣還是一樣沒變。

「殺妳不是她的任務,」拿著鞭子的少女對她說道,另一手從腰際抽出短劍。「是我的。」

秀英小小退了一步,握好長刀,刀刃散發出森冷的光芒。「不對。妳們的任務不是殺我。」

她一面緊盯少女,一面提防還藏在暗處的弓箭手。

「誰說的?」少女冷笑。

「妳們的目標是權俞利,不是嗎?」

「妳介入的話,等於妳也自願成為目標了,不是嗎?」

「是。但是妳們現在沒有殺我的理由,因為我根本什麼都還沒做。」秀英打算盡量用言語拖延時間。照Narsha的指示,她沒有必要挑起無謂的衝突。

「說的對。殺手如果死了,得要有個理由。」少女回答。也許是錯覺,但秀英覺得對方的語氣似乎柔和了點。「而妳的理由——」

少女垂下手裡的長鞭,往她的左方看去。秀英沒有隨她一起轉頭,仍然凝視著少女;她知道自己不能分心。

「妳的理由,現在來了。」少女輕輕說道。

雖然視線依舊集中在少女身上,秀英也聽得見,那處樹林裡有人正往這裡接近;那步履的節奏聽起來像是個帶著腳傷的人,十分匆忙在趕路著。崔秀英實在很想瞄一眼,可是眼前有兩個對手,她禁不起浪費任何一秒。

然而就在她聽見來人的嗓音之後,她也不由得鬆懈了握刀的手。

「秀英?妳為什麼在這?」

崔秀英一轉頭,權俞利的身影映入眼簾;如果可以,她會立刻拋下敵人,飛奔到權俞利身邊去。她看見權俞利按著右邊大腿,受傷了嗎?刀傷,還是槍傷?傷口深嗎?權俞利看起來非常憔悴,至少在她們認識的這些年裡,她從來沒看過權俞利這麼虛弱的樣子。那不僅是身體方面的虛弱,主要是精神上的——好像受盡了折磨,沉重而絕望。

笨蛋,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啊?

「我散步過來的,誰知道就剛好遇到了妳了。厲害吧?」崔秀英回答她。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在敵人面前用這種帶有撒嬌意味的語氣和權俞利說話。

「不……不要插手。」俞利搖頭,對著持鞭的少女說:「和她無關,不要把她捲進來。」

但是回答她的卻不是持鞭少女。

「已經來不及了。」

俞利一聽,猛然看向她的正前方,也正是聲音來源處。

那是她一度很喜愛的新朋友,但卻是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的對象。她知道這個人會出現,她也一直在等,雖然內心默默期望最好預測落空,她們不需要站在對立的席位上互相凝視。

「侑

侑從樹林裡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事實。俞利知道自己即使多問或多說什麼也不可能改變現況。

同一時間,一個手拿傳統木弓的黑髮少女現身在持鞭殺手斜後方的樹下,而一個身材勻稱健康的金髮女子閃身出現在秀英身後。

「秀英後面!」俞利喊叫出聲,崔秀英迴身後砍,但對方已有防備,攫住擋住秀英持刀的右手臂,反關節一扭;那力量之大,秀英不由得鬆開手。對方就這麼一眨眼的奪走武士刀,架在秀英脖子上。

「別緊張,別緊張,別亂動。」金髮女子說著,貼近秀英身後,在秀英腿間摸了摸,卸下左右兩個槍套,往後方樹叢輕扔,然後又在秀英腰際檢查了一番,確認她身上沒有其他槍之後,緩緩退開,但刀刃始終擱在秀英肩上,最後刀尖輕頂著她的脊背沿途滑下。

「權俞利,接住。」女子垂下刀,讓刀柄朝上,拋給了俞利;權俞利抓住刀柄,又用同樣的方式拋回給秀英。

崔秀英取回武器,回頭看了一眼,女子已經退到她攻擊不到的地方,手中還有她的兩個槍袋。

四個敵人,其中一個還是侑。權俞利的思緒飛快旋轉:自己身上還有兩把槍,但是這根本沒用,對方一定也有槍;侑之前都沒有出手對付我過,現在出現在這裡,代表對方鐵了心要把我困在這了吧?還有兩個小時左右,我闖得出去嗎?秀英為什麼會在這?照這樣子看來,她們一定會攻擊秀英,讓我沒辦法說跑就跑?但如果秀英可以拖住她們,只要讓我回到家,我就贏了。問題是秀英一個人不可能拖住她們四個,我和秀英一起的話,應該可以幹掉那個拿弓箭的,拿鞭子的我應該沒問題,不過侑和另一個傢伙,啊,她是剛剛開跑車的駕駛吧……

「俞利,不要想太多了。」侑開口,俞利注意到她手上也纏著拳擊繃帶。侑也是近身搏擊系的嗎?

「只要妳一離開這裡,我們就會殺死她。」侑指了指秀英。「然後再追上妳。妳可以賭賭看,看她可以撐多久,幫妳爭取多少時間。可是我跟妳保證,這樣她一定會死。」

「另一個選擇,妳和她一起,看看需要花多久時間才能打倒我們四個。」金髮女子接著說。「或是想辦法贏。雖然一開始的約定是妳要自己挑戰,不過反正現在勝利條件沒有變,只要妳一進入妳家,就算妳贏,無論什麼狀況我們所有人都會立刻停手撤退。所有人,包括我們四個。」

秀英聽到這裡,大致搞清楚了現勢。即使Narsha說今天她們不會陣亡,這畢竟也只是推測;如果她告訴俞利這個臆測,會不會改變事情的結局就很難說,因為俞利和對方有了某種約定,她能介入已經是拜對方不計較之賜,如果影子在這,她總不能公然企圖利用影子;話說回來,對方的總人數沒有全部到齊,影子也有可能不在這裡。回想起Narsha的話,必須忽略影子。

結論,簡而言之,現在她成了權俞利的累贅了……嗎?

「俞利——」「秀英。」她們倆同時叫喚對方。崔秀英先停頓住。

「我要在十二點之前進到家裡。幫我。」權俞利移開按壓大腿的手,血還是汩汩流著。她站直身軀。「我自己根本不可能。妳出現是對的。」

崔秀英望著俞利,沉默一會兒,然後看向侑——那個令她感覺和俞利有些相似的殺手。奇怪的是,她覺得侑似乎也心情低落。

她舉起了武士刀,扔掉刀鞘,那一剎那整個樹林裡的陰森都被更黑暗的肅殺之意給驅逐;不僅是崔秀英,而是所有殺手的殺意都在此刻爆發。權俞利朝最近的持鞭殺手突擊,持鞭殺手在拉開安全距離的同時又將長鞭往崔秀英甩去;武士刀如彎月般斬裂空氣,刀鋒劃斷長鞭的前端,持鞭少女一驚,又因為俞利的攻擊干擾而不得不將鞭子的攻擊範圍改回身邊以自保;鞭子抽回之時,一支箭射向秀英,侑就從這空檔裡壓低重心竄出,右拳直攻俞利。

只有金髮女子沒有出招,她把剛剛從秀英身上拿來的槍套繫在自己腿上後,一邊悠哉的把長髮紮成一個鬆散慵懶的髮髻,一邊像散步似的緩緩走動,和中央那個小擂台保持的距離,在她身後則是通往馬路和住宅區的那片山坡。

坡上坡下,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金髮女子沒有去看那些溫暖明亮的房子,她看著戰場裡的人們,一滴清涼的水從她鼻尖前滑過;她抬頭,下雨了。

然後她瞥見權俞利朝她衝過來。

稍微後仰,舉起左手,她紮紮實實接下權俞利的右勾拳,並且牢牢抓住那顆拳頭;重心回穩,伸出右手箝住權俞利的後頸,旋身,她把權俞利推回戰場裡,看著權俞利如何趕上替崔秀英擋住侑的兩段迴旋踢,崔秀英又是如何臨時放棄砍殺侑的機會,就為了把權俞利從鞭子撕咬的軌跡上拉開。

她低頭看看電子錶。10:13。還有好漫長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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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場加映---Brown Eye Girls  掉扇特輯(毆)http://www.youtube.com/watch?v=D5IQESON3pA

上一章節就應該放了但是我忘記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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