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冬天、春天之後,就是夏天了。

夏日的白天美得如此燦爛,繁花在陽光下傲然展現最明媚的姿態,彷彿她們也有愛人,無視旁人目光而只為那世上唯一珍愛之人綻放。

有天她們帶著相機在街上和公園裡邊散步邊玩攝影,公園裡噴水池邊的花圃種滿了鬱金香,光灑落在花上,即使仍合著花瓣的花苞也滿盈微光,就像一顆一顆小光球,隨時會有小精靈從花裡蹦出來一樣。

單眼相機的主人是崔秀英,但她反倒比較喜歡權俞利那台簡單好上手的智慧型數位相機,至於權俞利則玩她的單眼玩得愛不釋手,拍街道、拍人、拍天空、拍雕像、拍那些花花草草。

後來她們找了個陰涼的樹下長椅坐著休息,挨在一起看相機裡剛剛拍的照片。其實崔秀英看得沒有權俞利認真,她的角度正對著權俞利的側臉,那高度——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她的唇就可以碰觸到那耳朵前的輪廓。

所以她根本沒專心聽權俞利講了照片如何如何,雖然她還是有意思意思回答個幾聲,但究竟回答了什麼,她自己大概也沒印象。權俞利一邊說著,似乎察覺了這一點,聲音漸弱然後轉過頭來,發現兩人的臉近的很。

「妳想做什麼?」權俞利戲謔的說。

「哪有想要做什麼?」崔秀英回答,一臉無辜,其實很心虛。

權俞利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沒有想要做什麼妳離我這麼近幹嘛?」

「我不是在跟妳看照片嗎?」崔秀英繼續裝。

「是嘛,」權俞利笑著別過頭。「我還以為妳想親我咧。」

話一落,崔秀英就冷不防在權俞利臉頰上來個輕啄。

感受到那溫熱柔軟的感覺,權俞利好像還嚇了一跳,肩膀微微聳動一下。

權俞利瞥瞥一旁若無其事的崔秀英:「居然吃我豆腐!」

「不是妳說妳以為我想親妳的嗎?」崔秀英得意洋洋的笑著。「我只是幫助妳實現預測而已。」

「……」權俞利無語,而剛剛那陣溫熱好像從臉頰上擴散著。

「看看,有人臉都紅了。」崔秀英說著,把剛才權俞利的戲謔和狡黠全都還給她。

「我哪有!」

「不要害羞了。」崔秀英拍拍權俞利的肩,站起身來。「肚子餓了,去吃東西吧!」

在權俞利還沒回過神時,崔秀英都走回步道去了。權俞利愣在那,疑惑自己剛剛難道是被調戲了嗎?

而崔秀英邊走邊暗笑,不過老實說,她腦袋一熱做了那件事之後,心裡也緊張得要命,說要去吃東西只是個藉口,趕快開溜才是真的,免得被權俞利看破,穿幫穿到了底。

那天是夏日裡最清爽怡人的一天;初夏,有春天的清新,和夏天的繁盛。

崔秀英還發現,權俞利雖然不輕易表達情感,但是偶爾興致一來或是不曉得哪根筋不對的時候,還是挺會說些花言巧語的;而且就因為她說得誠懇,完全沒意識到那種行為和她本人在情感方面的剛強木訥有多麼違和,所以讓聽到的人真真實實知道,當她在說那些話時,確實是一心一意秉持那樣的想法。

當然,要權俞利說出口,不是那麼容易,畢竟她骨子裡還是個悶騷的傢伙。當她說不出來或是不想用言語表達的時候,她會用寫的。

還記得權俞利真的很喜歡公園裡那片鬱金香,用了各種角度去拍,為了幾個仰角,幾乎都要趴到地上去了。崔秀英當時穿著優雅短裙,自然是沒辦法陪她練習當專業攝影師;她蹲在一旁看權俞利那樣開心投入的樣子,不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原來自己的情敵應該是那些鬱金香啊。

「啊,太漂亮了!」權俞利低頭看看相機螢幕上的畫面感嘆道。「這張拍得真好。」

「居然自己誇讚自己,這個人臉皮真厚啊!」崔秀英哼笑了一聲。

「幹嘛?妳吃鬱金香的醋嗎?」

「我還吃水仙花的醋呢我。」

「唉唷,幹嘛這樣,」權俞利大笑,舉起相機。「來,笑一個,我幫妳拍一張。」

崔秀英當下拋給她一個妖嬈的不屑。那一瞬間被刻劃在相機記憶卡裡,之後被權俞利拿去沖洗了出來,而且後來常常拿出來回憶。

而那一張權俞利自誇拍得很好的鬱金香沒過幾天就成為實體照片,裝在深褐色牛皮紙小信封裡交到了崔秀英手上。崔秀英回家時拿出來看,確實是拍得很好,也沒有任何後製修圖,呈現真真實實的美。她翻到背面,看見權俞利的黑色鋼筆字跡:「最美的花,給最美的人。無法把花摘下來,於是把它的光影鎖進永恆裡送妳。」

權俞利是個詩人,她一直都知道的。她知道權俞利喜歡歌詠萬物的美,但令她驚喜的是,自己好像也成為了權俞利歌詠的一部份。

後來她去訂製了一本相簿,把那張照片收藏在那裡。那相簿裡面其實是個相框,像書頁一樣嵌在硬皮面的書封和書底之間;相框的質感彷彿一片透明水晶,翻動的時候,可以看到正面的鬱金香,也可以看到背面的文字。崔秀英把它小心翼翼收在抽屜裡,像是一本常見的記事本,只有她知道藏在那裡的是一份不衰的回憶。

緊接而來的仲夏依然延續著那份情感,而且越來越炙熱。大概是有過第一次的吻之後,接下來幾次就都沒有那麼困難;比如崔秀英那個帶著甜美小復仇的臉頰親吻後,權俞利也有過幾次這種假惡作劇真吃豆腐的紀錄。就像每一對會打情罵俏的小情侶,她們也是,花很多時間在對方身上,只關注和對方有關的事物,在家人或朋友眼裡看來好像忽然變得有點神祕兮兮那樣。

不同的是,當一般情侶可以很正常的散發閃光時,她們必須要提高警覺的對外隱藏這份熱切愛戀。有時(或者可說是經常)她們走在路上不會牽手,她們望著對方時的眼神要維持「適當的」深度和情緒。雖然都只是些很細微的事,但是她們兩人各自也都默默知道,雙方或許、其實,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所有的一切。

崔秀英現在週末偶爾會去權俞利家過夜。白天變長了,她們玩得晚的話,回權俞利家交通比較方便。金孝淵成了她們最好的掩護,崔秀英總是告訴家人,自己給金孝淵當日文家教去了,然後一起吃飯逛街,晚上就在她家過夜。金孝淵當這個幌子當得樂此不疲,她是唯一知道兩人戀情的第三者,而且俞利秀英都覺得,金孝淵好像比她們倆還更關切她們的進展。

當她們某次跟金孝淵這樣說時,金孝淵咬牙拋下了一句話:「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所以後來她們都叫金孝淵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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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09  攝於里加,拉脫維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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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準備發文時,回頭一看才發覺自己在秋曜日的番外寫了那麼多心理層面的東西。

原來不知不覺中本來只是隨手寫番外結果也認真了起來,真好笑。

都說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其實寫戲的才是真正瘋子加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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