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其實我害怕。我不想讓妳受到傷害。如果有一天我們可能還是會分開……」

「即使會受傷我也不怕。就算總有一天要分開，我會帶走妳的惡夢。」

「這樣值得嗎？」

「妳不會讓我受傷的。」

「妳怎麼知道不會？」

「因為這就是妳。」

因為一株仙人掌，會保護它內心最柔軟的部份。

因為當妳愛我時，妳一定會把我放在那裡。

林允兒吃著權俞利為她買的餐點。千層麵很好吃，就像權俞利說的一樣，還溫熱著；焗烤的起司表層焦硬，內層混著奶油和番茄醬的麵皮香醇滑順，牛肉和蘑菇等配料飽滿散布在夾層裡，享用的過程就像一場絕不冷場的戲。

允兒什麼也沒在思考。她想著權俞利的身影，一匙一匙消滅盒裡的食物，宛如這樣就可以減少一個人吃飯的空虛。

大約吃了三分之一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好吃嗎？」權俞利傳來一條話。

允兒放下叉子，用一隻手指按著平放在桌上的手機觸控鍵盤。

「好吃。」

然後權俞利傳來了一個笑臉。

林允兒想了想，輸入一行字。

「妳到家了？」

「還沒。」權俞利回答。

也對，這時候就到的話，是有點太快。

「不專心開車喔。」允兒快速打字，嘴角微微揚起。

「停在路邊啦。」

「怎麼不快點回家？」

「喔，只是想告訴妳，」權俞利一行一行慢慢的傳來訊息。「如果妳需要的話，我可以陪妳。」

允兒愣愣的看著螢幕上這段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幾秒，俞利傳來下一句話。

「只是覺得妳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啦。」

然後就靜止著，整個空間就靜止著。

直到允兒回過神來。

「妳在哪裡？」她問。

「我還在妳家樓下。」

權俞利這句話蹦入她的眼裡時，她甚至覺得有點不敢置信。

權俞利上樓了。她進去允兒家，看著林允兒吃飯，陪林允兒聊天。

她拿出平板電腦，給允兒看插畫師帶來的作品，還有今天碰面的咖啡店設計，接著說到以前去日本和歐洲旅行的經驗。工作方面的事完全不提，就只是單純的閒談。

允兒用完餐之後，俞利主動收拾起桌子，讓允兒去洗澡，說是這樣才能早點休息。

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允兒直到吹頭髮時都還這樣想著。這還是權俞利第一次進來這間屋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狀況，但是……也沒什麼不好。

應該煩惱的是，等一下出去之後，事情會怎麼發展？

頭髮吹乾了之後她離開浴室，俞利坐在小沙發上看書。看見允兒出來，權俞利笑嘻嘻的站起身來。

「好香。」

「什麼？」

「妳身上的味道。玫瑰吧？」權俞利一面說著，一面把書收進包包裡。

「啊……是啊。」允兒這才意會過來，權俞利是在說沐浴精的香味。但她無暇多想；看著權俞利似乎打算要走的樣子，忽然令她有點手足無措。

「那我不吵妳了，妳早點休息吧。」俞利拿起包包，朝她走去。

允兒站在浴室門前，同時也是往套房門口的通道。她糊里糊塗往旁邊挪，讓俞利通過，然後沉默的看著俞利穿好鞋子。

「晚安。」俞利轉開鎖，壓下門把，正要拉開門時——

「俞利姊，」允兒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今晚留下嗎？」

權俞利回頭，用難以解釋的猶豫和些許驚訝看著林允兒。

很久以後，每當林允兒獨自上床睡覺時，都還是會想起那一夜。

她家那張單人床真的不大，如果要睡兩個人的話，就得要靠得非常近才行。

也許是因為如此，權俞利才會覺得有點抗拒吧。

但……

原本堅持睡地板的權俞利，為什麼會在她輾轉反側了半個小時之後，輕輕鑽上床、伸手從背後抱住她呢？

即使那動作溫柔，仍然可以感覺到一絲不自然的僵硬。

原本允兒想轉頭看看俞利，可是不知哪來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提醒她別亂動，動了俞利就放手了。

所以她沒有回頭。她將手覆在俞利抱著她的手上，指間與俞利交纏著，靜靜闔眼睡去。

後來只要允兒提起這件往事，權俞利都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都是玫瑰香味的錯。」權俞利避重就輕，嘴角勾著心虛的淺笑。

唯有一次她很認真的問，俞利才吞吞吐吐的回答。

「因為妳好像真的心情很差啊……」權俞利望向別處，表情有點無辜。「是我自己說我也可以陪妳的嘛……」

林允兒沒有立即回應什麼。她們兩個各自東張西望了好一陣子，才開口談起下一個話題，很有默契的把這件事收入心底。

不過那天睡前，林允兒在躺下前，俯身給了權俞利一個吻。

然後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N個吻。

那不是她們第一次接吻，在那之前林允兒已經花了很多功夫才讓權俞利不排斥這樣的親密接觸。

允兒和俞利一直都沒有同居。她們維持原本那種低調的往來模式很久，只是留宿對方家裡的次數變得較頻繁，大多是允兒住俞利家。

她從未向權俞利要求什麼名份，也不過問俞利的家庭狀況。她也挨過俞利媽媽的巴掌，很痛，但最痛的還是看見俞利那一晚又再次掉進惡夢時的恐懼和悲傷。她承認，同樣經歷這些的Tiffany一定也很煎熬。她終於理解那種有點自責又被否定的感覺。

不同的是，她始終沒有離開俞利。周而復始的在惡夢中掙扎，被所謂的親情所束縛，她望著這樣的權俞利，忽然感覺到自己是自由的。

她和俞利偶爾還是會爭吵和冷戰，可是夜晚同睡時，她們從不推開對方的擁抱。只是小小一推，可能就會造成很深的傷害，她們都明白這一點。

絕不要成為俞利的惡夢。允兒這樣對自己說。

就這樣過了很久，權俞利漸漸習慣了林允兒的一切碰觸，努力學著如何用肢體動作對允兒表現她的情感。雖然來自過去的惡夢不曾真正消逝過，未來的路上仍然會有很多難關，但是感覺到允兒在身邊，她就不那麼恐懼。

也許有天她會帶著允兒遠走他鄉，到一個能夠認同她們的世界吧。不過那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在那之前，書架上的那些小仙人掌，都已經開過好幾次花了呢。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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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短篇就這樣告一段落了。謝謝大家的閱讀。

《仙人掌》，對我來說是一部極具意義的作品，可惜以最近焦頭爛額的狀態，文字敘述並不是十分流暢。這是我自己非常惋惜懊惱的部份，因為《仙人掌》裡有太多問題值得探討，然而我的刻劃還不足以傳達故事中主角的痛苦和矛盾。不過，人的體力和腦力畢竟有限，我已在我近日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盡量書寫了。沒能盡善盡美的地方，尚祈各位原諒。

老實說，我越來越自覺我的文章並不像CP文、同人文。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的作品有奇怪的執著或原則，並且也不擅長小情小愛的緣故。近來對於CP文創作經常感到無力、空乏。雖說目前還沒填完的坑我仍然會信守承諾繼續寫下去，對於未來的其他創作卻莫名有點迷惘了。

很可笑吧？

大概是我太想超越自己所有的現狀了，哈哈。

祝黃美英生日快樂。請幸福吧，在現實和未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