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仙人掌,不論它內心多柔軟,如果有誰想靠近它,一定會受傷。

仙人掌沒辦法拔除自己的刺,那是它生命的一部份。而若是硬生生將那些刺斵除,那麼就會看到它殘破不堪的身體,血淋淋的,它卻仍尚未死去。

雖說不是沒有朋友,但是誰也無法接近,誰也不在身邊。

至於同類的話,那就誰也無法接近誰了。

 

下午的時候,允兒將新印好的劇本拿去給副導演崔秀英。休息室裡飄著黑咖啡的香味,桌上的籃子裡放有小包裝餅乾。從籃子裡剩下的餅乾數量可以判斷出崔副導當天的心情如何:餅乾剩得越多,代表心情不錯、沒什麼壓力;反之,餅乾快要被吃光的話,意思就是崔副導已經接近爆炸邊緣了。

今天籃子裡的餅乾還裝得滿滿的,看來是愉快的一天。允兒把劇本交給崔秀英,兩人討論著晚上外景拍攝的注意事項,然後崔秀英問起了權俞利。

「俞利最近好嗎?有陣子沒看到她了。」

「好像在忙新書的事,快寫完了的樣子。」允兒聳聳肩。

「這樣,那她今天應該也不會來看?」

「她晚上要去插畫師那裡看成品,說如果來得及就會過來。」

「這部戲也快要結束了,該提醒她開始想下一部企劃了。」秀英晃晃手上的劇本。「導演說想要個醫生的題材,不要太嚴肅,但劇情能走悲傷路線。預計首播時間會在九月,是秋天了吧。」

「好,我再轉達給她。」

「她最近睡得好嗎?」

「普普通通吧。」允兒停頓了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把昨天在冰箱裡看到威士忌的事告訴崔秀英,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她是沒提,但是崔秀英卻自顧自說了起來。

「妳要注意一下,她在寫故事結尾的時候是最容易鑽牛角尖的。這次劇本和她自己的小說兩個結尾撞在一起,壓力應該會很大。如果她有喝酒,別讓她喝太多。」

「……好。」真是料事如神喔。允兒半吐槽半感嘆。

「妳現在多常去她家過夜?」

「一個月兩三次,和之前差不多。」

「嗯,」崔秀英若有所思。「妳有想過以後會怎麼發展嗎?」

允兒投以疑惑的眼光。「我們只是朋友。」

「妳能永遠這樣當她的朋友嗎?」

「什麼意思?」

「要是她做一輩子的惡夢,妳能一輩子陪她嗎?或者是妳沒有打算要一直這樣照顧她,但是她對妳有依賴感了,妳覺得會不會有一天妳也成為她的惡夢之一?」

有道理。允兒明白崔秀英的意思。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她能夠陪權俞利多久?又或者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陪伴權俞利呢?就算把原因都推託說是朋友好了,那些潛藏在她腦海中、帶有期待和緊張的親吻畫面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依照崔秀英的個性,她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的。是有前車之鑑嗎?還是出於私心呢?

又或者,兩者皆是?

 

晚上十一點半,終於結束了外景進度。林允兒督導著工作人員收拾場地,權俞利正和導演、演員討論今天拍攝的問題。

是該討論一下,因為今天演員的狀況實在太差了,導致原本預訂十點半可以結束的工作整整延後一個小時,甚至還有可能要補拍。

權俞利終究還是趕來現場了。深褐色長髮紮成馬尾、銀扣五分袖的黑色襯衫,和窩在家裡睡覺的她相較起來可說是英姿颯爽、神采奕奕。她的心情似乎很好,一面和導演說話,不時望向允兒這邊;允兒還有種錯覺,覺得她們眼神交會時,權俞利好像還輕輕露出微笑。

場地整理好之後,俞利過來,說順便開車送她回家。

一路上,允兒顯得很安靜。俞利起先隨口說著今天和插畫師會面的事,很快就察覺允兒好像很疲倦的樣子。

「很累吧?會不會餓?要不要買點吃的回家?」俞利柔聲問道。允兒只是笑了笑,說好。

俞利看看她,沒有繼續多問;趁著停紅燈的時候戴上藍芽耳機,撥了電話,綠燈的時候就轉彎,往稍微偏離允兒家的方向開去。

已經是深夜,照理說是買不到什麼好吃的東西。聽得出來俞利是撥了某個咖啡店家號碼,宛如早就把菜單背下來一般熟練的點餐。

「他們營業到兩點。」結束通話後俞利對允兒說著。「我幫妳點焗烤千層麵,回到家應該還可以熱熱的吃。還有玫瑰花茶和一個布朗尼。吃完了就可以好好睡覺了。」

「嗯。謝謝。」允兒淡淡笑著應了一聲。

「妳好像很累的樣子。」

「還好啊。」

「如果很累的話就先睡一下吧。」

「嗯。」

就這樣,俞利偶爾說點話,允兒平淡回應,然後俞利下車去拿餐點,車子再度往允兒家的方向駛去。

其實俞利真的很努力。允兒在心中默默想著。她真的很努力想逗我開心。這個笨蛋。

車子到了允兒住處樓下,俞利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到後座把裝著食物的袋子拿給允兒,。

「那我就不上去了。妳吃完好好休息。」

「……好。那妳開車小心。」

「晚安。」

「晚安。」

允兒轉身走向大樓,頭也不回。

明知機率比零還低,還是心存冀望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大笨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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