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天生就有著光環的人。她的光環很純淨,因為太純淨了,在這個汙濁的世界顯得如此珍貴。

然而,她就像是遭到懲罰而被拔除翅膀的天使一樣悲傷,時而也會怨妒。

如果她有翅膀,那雙羽翼一定是前所未有的英挺、優雅。

我並不是想要追隨,也沒有想要佔有她的意思。只是因為覺得有點熟悉所以才會親近。

同樣是被遺棄,被上帝和天堂遺棄的她可憐多了,不是嗎?

 

林允兒在權俞利家過夜的頻率不算高,一個月頂多兩次。權俞利本來就是個晚睡的人,通常都是三點就寢,除非她正在趕稿;趕稿趕得通霄未眠是很正常的。允兒在的時候,她似乎更能專心,情節也構築得比較流暢,總會寫到五、六點才去睡。

留宿的夜晚沒有什麼特別。雙方各做各的事,像室友一樣。允兒比俞利早睡;她關燈躺下時,俞利都還在寫作。

望著權俞利的背影,有種難以言喻的傷感。那背影令人安心,卻彷彿隨時都會遠去。

那就是她留在這裡的原因。別讓權俞利走得太遠,忘了回來。可是她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情不想讓權俞利消失,允兒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不想就是不想。

權俞利又是為什麼留她過夜?也許只是因為深夜創作偶爾會覺得無聊,想找人陪吧。偶爾她們會聊點深入的心事,不過那是偶然機運之下才會有的狀況,而且大多都是允兒說、俞利聽,然後俞利給她一點分析或鼓勵。要說她給俞利什麼言語上的安慰,反而還比較少一點。

當然她也懷疑過說不定權俞利對她別有居心,但從相處的過程中又感覺不出來。權俞利依然對她保持著某種距離。她們的肢體接觸少之又少。剛開始的那六個月,甚至還是允兒睡床,權俞利睡地板或沙發。俞利說讓客人睡床是禮貌,不過允兒明白,那是權俞利委婉拒絕與她過於親近的說法。權俞利不討厭她,但也不願和她太親暱,這她感覺得到。

過了半年,她們才開始同床,中間仍然有條隱形的界線。

她漸漸發現權俞利的睡眠狀況非常差,睡眠時間總是斷斷續續,身體也不怎麼放鬆。有一天她醒來,看見旁邊的權俞利皺著眉頭,雙手握拳,蜷縮在被子裡;她以為俞利會冷,想摸俞利的手試試溫度,結果剛接觸到的那一瞬間,權俞利立刻驚醒,猛然把允兒的手推開,讓允兒也嚇了一跳。

「對、對不起。」發現是允兒之後,俞利愣住了;她慌張的道歉,可是態度顯得非常防衛。

「沒關係。我以為妳冷,所以——」允兒小心的解釋,但不禁問道:「妳做惡夢了?」

「嗯。不過沒什麼,我常這樣。」

「啊……沒事就好。」

「對不起,嚇到妳了吧?」

「沒有。沒關係。」

「我還是去沙發上睡吧。」

「沒關係,真的不用。」

「可是——」

「真的沒關係。」允兒凝視著她。

兩人沉默一會兒,俞利才先軟化。

「繼續睡吧。」

俞利這樣說,允兒點點頭,她們慢慢躺回原位。允兒正躺著,俞利背對她,一如往常。一分鐘過去了,允兒覺得俞利好像連氣都不敢喘一下。

「俞利姊。」允兒輕輕開口。

「嗯?」

「我在旁邊,妳睡不好嗎?」

「……不是。」

「我碰妳的話,會覺得討厭嗎?」

「……不會吧……」

語氣比回答第一個問題時明顯多出幾分不確定。允兒停頓了兩三秒,轉身慢慢抱住俞利的腰。

就像剛才那樣,一碰到權俞利,立刻就會感覺到權俞利想要閃躲抗拒的意圖從身體裡衝湧而來,只是這次俞利壓制住了這股力量。

「沒事的。」允兒在她耳邊細聲說道。

權俞利開始微微發抖,握拳的雙手抖得厲害。允兒抱著她,知道她抖得越發強烈,甚至能感受到她忍得多麼痛苦。但是允兒沒有放手;相反的,俞利抖得越劇烈,她就抱俞利抱得更緊。

允兒環住的是俞利的腰,不包含手臂;只要俞利想,隨時可以扯開她的手,或用手肘頂擊她。權俞利似乎很想掙脫,卻又克制自己不要這麼做。對抗自己的結果,是心跳逐漸加快,雖然顫抖到某個程度就不再增強了,但身體肌肉也因為過度緊繃而漸漸僵硬麻木。

不知道經過多久,大概是累了吧,權俞利終於睏得睜不開眼,淺淺入眠。顫抖停止了,但肢體依舊處於警戒狀態,沒有全然放鬆。

俞利睡著後沒多久,允兒也闔眼睡去。她這樣抱著俞利,直到自己必須起床上班。權俞利熟睡得像個孩子,她必須很柔很慢的抽開手,以免再嚇到俞利。

離開之前她站在臥房門口凝視權俞利凝視了很久。這應該是第一次,她有了親吻俞利的念頭。一個早安和暫別的吻,在額頭上留下一點溫度就好。

想法轉瞬即逝。她轉身離去,向平常一樣沒有留下任何她在此過夜的痕跡。

那天前往電視台的路上,她萌生出一個新的想法。

權俞利之所以留她過夜,是因為害怕吧?

害怕獨自一人孤獨的深夜,還有那些揮之不去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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