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困獸
權俞利閉著眼睛,彷彿在靜坐似的。在她腦海裡,她想著允兒、想著戰鬥;可以說是冥想,也可以說她是睡著了,進入夢境裡模擬即將發生的各種戰況。
少女沒有干擾她。替俞利包紮完之後,少女關掉光源,靜靜坐在旁邊等。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林裡的空氣逐漸變得稀薄陰冷。山野迷霧像無形的妖魔,從隙縫裡滲透進來,沿著牆和地板蔓延。少女雙手抱膝坐著,下巴靠在膝蓋上,身體縮著,忍耐著寒冷。她睜大眼睛看著窗外,動也不動,好像自己是一顆石頭似的。
不要緊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了。她前後輕晃身體,彷彿是在安慰自己。
凌晨時分,她叫醒俞利,採用的方式是以右手食指戳戳俞利的手臂。
「起床了……啊,沒有床……該醒來了……」
俞利慢慢睜開眼睛,甦醒。「啊,我睡著了嗎?」
「反正也沒有別的事能做。」少女回答,然後從背包裡拿出食物和飲料給俞利。「吃點東西吧。」
權俞利覺得少女簡直是背著一個百寶袋來,小小的背包裡竟然裝得下這麼多東西,相當奇妙。
很普通、便利商店就能買到的紅豆麵包,還有保特瓶裝的運動飲料。俞利默默啃著;少女仍然抱膝坐在一旁,無言地盯著她吃。
陰暗的屋子裡,擺在地上的手機燈光勉強照亮屋頂,空氣和地板有山林的濕漉感。時至清晨,開始有稀疏的蟲鳴鳥叫;俞利以麵包果腹的咀嚼聲,雖然細微,卻顯得格外清晰。
「呃……妳要吃嗎?」俞利有點尷尬,把吃了三分之一的麵包往少女伸去。
少女搖搖頭,俞利只好無言的收回來,繼續撕咬。
「妳不應該跟我父親打賭的。」少女忽然發言。
「什麼?」
「不會贏。」
這話令俞利放下吃到一半的麵包。「妳怎麼知道?妳知道我們打賭的內容?」
「一點點。」少女無辜的眨眨眼。
「……」權俞利想了一想。「嚴格說來,我和妳爸爸賭了兩件事情,妳是說哪一件不會贏?」
「都不會。」
「為什麼?」
「不公平。」
權俞利再度沉默思量。
「我不知道那個殺手團的實力,所以人數上來說的確不太公平,但我贏的條件只是在五天之內回到我家,距離期限應該還有兩天吧?這樣我並不是毫無勝算。只要這一個賭約贏了,另一件事我是很有把握的,但是妳為什麼覺得我會輸呢?」
「被騙了。」
「妳是說妳爸爸會不遵守約定?」
「不是。」少女搖搖頭,看著手錶上的時間,又看看門口。「妳得快點回家。」
說完,少女轉過身要拿背包,俞利趕緊拉住她。「等……等一下,妳把話說清楚呀!」
少女看著俞利,小聲緩緩地說。「林……允兒。妳要回去找林允兒。」
「允兒有危險?」
「不是。她想妳。」
「啊?什麼意思?」權殺手疑惑到眉毛都快要在眉心揪成一球了。
「她在等妳回去。妳們想要繼續在一起,妳就不能一直離她太遠。她會很孤單。」少女別過頭,側臉在黑暗中忽然顯得有些陰鬱。「一個人一直等待,會很孤單的。」
說完,把俞利撇在一邊,逕自開始整理背包。
俞利沉默了下來。少女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呢?她認識允兒嗎?說起來,允兒的爸爸是害死她母親的人,她知道嗎?
看來好像是不知道。如果她知道的話,為什麼還會伸出援手呢?
當然,必須快點回家,這一點不用少女提醒,俞利也是明白的。
因為她和尹鎮中的協商內容之一,就是她同意挑戰尹鎮中雇來的殺手團。她在黑幫會館內充份休息了幾天,從她離開的那一刻算起,只要她能在五天之內,通過敵方殺手團的阻撓,回到自己家裡,那麼尹鎮中就撤兵,不再幫助JESTI其他股東危害西卡和帕尼的人身安全,也不會對作為保鑣的那幾名殺手不利,包含俞利在內。
至於允兒嘛……
「這個給妳。」少女遞來一件肩袖上有白色條紋的黑色運動外套,還有一頂黑色棒球帽。「是我哥哥以前的,他現在很少穿了。」
「……謝謝。」俞利吶吶地接過。她那件破損沾血的外套的確是不好再穿了,而且這種很普通休閒的衣服也能方便她在街上避開那些追殺者的耳目。
除了換裝衣物,少女把其他不需要的物品丟進她帶來的帆布袋,背包內給俞利留下礦泉水、蘇打餅乾、巧克力棒、繃帶、OK繃,還有外出用的小藥盒,裡面還放著止痛藥、消炎藥、綜合維他命各六顆。
俞利有點哭笑不得。這根本是野戰行軍的裝備嘛!好像可以去登喜瑪拉雅山了。
雖然如此,確實都是很實用的東西,就差沒有武器,刀具、槍、子彈。幸好她自己帶來的武器都還在,只不過子彈所剩不多。
最後少女交給她一張交通卡和幾張大鈔。
「殺手都不帶錢的嗎?」少女很認真地問道。
「呃……這個啊……」
「現在下山,應該可以搭第一班車。」
「啊?」
「下山之後,搭公車可以到車站,不要自己開車比較安全。」
「喔,這我知道。」
「『要不要幫她敲敲門啊』。」少女說了句相當莫名其妙的話。
「嗯?」
少女聳聳肩。「那些歐膩們說的。有人回答說不要亂來。我只聽到這一句。」
「喔……」俞利猜想少女指的應該是尹鎮中雇來的殺手。她想起某件事。「那些人裡面,有沒有感覺跟我很像的人?」
少女茫然愣了愣。「沒有。沒有人會跟妳很像。」
「……」
這女孩說話的方式實在太特別了,總是令自己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才好。俞利打消了探聽情報的念頭,把少女給她的卡和錢收好。在她動作的同時,少女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走吧。」
「妳要回去了?」俞利隨口補上一句,不料換來少女一陣幽幽的目光。
「還沒。」
「那……」
「我帶妳下山啊。」
「不用了啦。我——」
「妳找的到公車站牌嗎?」
「……那就麻煩妳了。」
「不客氣。」
「對了,妳叫什麼名字?」
「我嗎?昭熙。安昭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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