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

隱藏自己是一種保護。一個必須經常逃跑、獨自生存的人，不可能坦率真實地活在別人面前；即使旁人對她並無企圖，她仍然會有所保留。至少在允兒失控殺人、太妍出現的那一刻之前，允兒只主動和一個人有親密的肢體接觸。就只有權俞利有這個特權。

對於權俞利，林允兒也很想毫無保留地表現出自己的愛，但無論如何，她就是會過於小心翼翼、過於被動；相較於權俞利喜歡享受兩人之間的親密與情感交流，允兒一直都對權俞利有太多期望。對她而言，那代表了不一樣的世界，一個能夠讓她掌控生活的新世界，不再只是卑微苟且地生存著。

允兒沉默的同時，俞利正看著河面。似乎開始有一點一點的漣漪震盪，擴散，然後消失。也許是快要下雨了吧。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很少，妳總是在我面前呈現開朗的那一面，但這是真實的妳嗎？有時候看著妳的眼睛，我都還是可以感覺到憂傷。如果我做了讓妳不高興、讓妳失望的事，為什麼不坦率地告訴我？為什麼不生我的氣？」又為什麼……要在別人懷裡哭泣？

權俞利說的同時，卻沒有想過，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總是想呈現出最好的那一面，不想要別人擔心，想要照顧別人；權俞利一直以來就像帕尼曾經說過的那樣，很愛逞英雄。允兒也是想呈現出最好的一面，但她的原因和俞利不同。

「歐膩……」要說出這番話，對允兒來說有點困難，只是因為不想俞利難過擔憂，所以努力嘗試著回答。「這是我第一次，有了想要和別人一直在一起的感覺。妳知道嗎，我沒有媽媽，而我爸爸和我雖然相依為命，卻很少見到面；我經常覺得因為他們根本不希望我存在，所以才放我一個人自生自滅。我很害怕，如果有一天，連妳這個願意接受我的人也不要我了，是不是代表我真的很惹人厭？所以我只想讓妳看到好的那一面。只要妳覺得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就不會討厭我了，不是嗎？」

「允，我喜歡妳，是因為妳就是妳。」俞利搖搖頭。「我和妳在一起的時候，看到妳能夠大笑的樣子，覺得很開心；可是看見妳的強顏歡笑，那令我很失落。我想要拿走妳的悲傷。我很貪心，我想要的不只妳的笑，妳的眼淚、妳的傷痕，我全部都想擁有。」

「這樣值得嗎？我不敢這麼做……尤其妳曾經和秀英歐膩在一起過。其實和她在一起，妳會很幸福的，妳知道嗎？她很成熟，她能夠包容妳、照顧妳，我卻總是依賴妳。」

「秀英對我說過一樣的話。她說妳會留在我身邊，也許現在還不夠強大，但是總有一天妳會有足夠的力量。我覺得那個力量不是指妳成為殺手的能力，而是指妳和我的連結；妳會讓我無法離開妳、不能沒有妳。」

「我覺得相反。是妳讓我覺得我不能失去妳。」

兩人直至這個時候才察覺，彼此的愛和恐懼，根本就是一體兩面。

但是俞利先想到的是：既然如此，太妍對妳來說，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就因為兩人都明確訴說了對彼此的依賴，讓俞利更想知道，為什麼允兒願意讓淚水在太妍面前流下。為什麼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太妍？

擁有允兒笑容的人是特別的，那麼，擁有允兒淚水的人，是不是也有一席之地？

「不能在妳身邊，而看著妳和別人越來越接近，這種感覺很討厭。」記憶重新翻回那一夜，俞利覺得要是自己真的有翅膀，那個被折斷的傷處又該隱隱作痛了起來。「我不在，而陪著妳的是太妍，妳知道我有多羨慕嗎？」

「我也很希望是妳陪在我身邊。JH購物中心那一天，在五樓的時候，妳看到了吧，對不對？我……抱了她。」

上一秒還在訴說彼此多麼離不開對方，下一秒就聽到她說自己在別人懷抱裡。就像天氣一樣，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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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料不足，電波不穩，尋找宇宙異次元能量中。